天府国际机场。
看着一群人簇拥着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登上辆黑色保姆车,齐翌回头问:“她就是老千会前boss的五姨太,许诺?”
姜晓渝连连点头:“就是她,她是泉州人,幼年时随父母下南洋去了新加坡,略有成就后又辗转到菲律宾,也是做菲佣的中介生意,再之后她不知怎么的,父母就过世了,她也成了老千会前boss的第五房姨太。”
这些资料姜晓渝之前都给齐翌汇报过,但既然齐翌问起,她便又说了一次:“中间有一段资料空白,查不到什么东西,反正前boss回国的时候,她也在身边,前boss死时她就消失了,可能熬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最后又回到菲律宾,重操父母旧业。
“从公开的信息看,这位生意做的确实不算太大,但正好碰到国内一二线城市的家政服务业走向专业化需求的道路,菲佣又确实出名,双方结合,互乘东风,这才有了一定规模。
“但即便如此,凭这位许诺的公司,比起老千会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仍然啥也不是,影响力财力都不在一个档次的。而这年头想发展势力,钱权都不可或缺,照道理她不可能发展出足以威胁到老千会的地下势力,造成点麻烦都很难。”
齐翌也认可姜晓渝这番判断,瞧瞧阿嫲团伙干的那些事,哪项不得大把大把的往里边砸钱?多的不说,上百万只乌鸦要耗费的钱财就是天文数字,那些科研项目烧钱的速度更比直接拿钞票去焚烧发电都来的更夸张。
许诺这家公司根本吃不消。
这也是姜晓渝始终觉得齐翌想多了,五姨太许诺不可能是阿嫲的原因,实力根本不允许。
但齐翌仍有不同的看法——许诺本身掌握的资源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背后那个漂亮国医药巨鳄,只要这家集团愿意全力扶持,许诺的财力根本不是问题,甚至财力弱点更好掌控,也更有利于引人耳目。
那医药巨鳄会全力扶持吗?
答案不言而喻,本就是他们在做研究,他们不出钱谁出钱?至于许诺,只要在替他们打掩护的时候,稍稍挖点儿墙角,撬点儿成品过来,就能发挥出巨大效用。
但这里有个巨大的破绽,齐翌谁也没说,只是自己暗自思量。
所以姜晓渝被齐翌说服了,两人向王支队打过报告后,花了几天时间走流程,跟着紧赶慢赶,终于及时赶到天府,之后姜晓渝束手束脚的探查了一圈,终于查到接机人的身份和车牌,他们提前下了停车场躲着。
不多时,眼前的保姆车发动,齐翌等了片刻,但没等太久,远远吊着跟了上去。
他们这次行动有正当程序,取得了天府警方的配合,但配合有限,齐翌也不想让他们参与太多,免得消息走漏,所以就不指望能借助监控等技术手段远程跟踪了,权衡再三,还是采用相对原始的方法。
只要不跟丢,能不被发现最好,被发现了问题也不大,正好用于试探。
一路七拐八拐的跟上前,副驾驶的老池开口:“咬紧点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刚刚连续两次拐弯明显就是试探。”
齐翌哦一声,油门踩深了些,光明正大的跟在保姆车屁股后面,心里有了计较。
在老池手把手的指导下,配合他思路灵活的脑瓜子隔着这么远还能被发现,对方有两把刷子。
发现齐翌不退反进,保姆车骤然加速,往车流里钻去,试图甩掉齐翌,但齐翌车技也不弱,加上胆子大,虽不免被拉开了一些距离,但仍咬的很紧,不至于跟丢。
对方挺有分寸,虽略有超速,也只卡在10%,见甩不掉齐翌便也放弃了,车速又落回限速线上,也不再故意往车流里挤,任由齐翌跟着。
直到抵达酒店,对方停车后,顿时又有几辆轿车围上来,各下来些大热天仍穿西装打领带的壮汉,示意齐翌靠边停车。
一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挂着笑容,走上前敲敲车窗,微微弯腰,彬彬有礼道:“这位朋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可能有些误会……”
齐翌下车,掏出证件:“警察。许诺在吗?”
金丝眼镜一愣:“警察?不知你们找许总什么事?我可以代为传达,或者请她的律师过来与你们……”
“那你传达一下吧,我们想跟她见一面,了解些情况。”齐翌再次冷着脸打断他:“具体事项不方便透露,你传达就行了,请她务必配合。”
金丝眼镜脸上仍挂着笑,只是脸色出现些许迟疑,仍温和的说:“好的,我会帮几位警官传达。但您说的不清不楚,许总这边事务又特别繁忙,恐怕……当然,许总向来重视两国关系,更尊重贵国的风俗法律,肯定会配合,哪怕再忙也会请律师来配合各位警官。”
这话绵里藏针,但齐翌毫不在意:“你传达清楚就行,另外,麻烦给她附上一句,如果她本人不来,下次登门拜访的恐怕就不是我们了,国安的同志也很想见她一面。”
金丝眼镜微微眯眼,笑容仍然不变:“多谢提醒,我一定传达到位。”
说完,他跟身边的一群西装男子讲了几句话,便退回到保姆车那边。
齐翌静静等着,过了约莫一两分钟,便看到许诺被人扶着从保姆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齐翌这边。
齐翌大拇指往后戳:“上车吧。”
许诺不为所动,微笑道:“不知几位警官找我什么事?”
齐翌取出传唤通知书递给她,答非所问道:“放心,程序我们都已经走好,你律师当然也能调出不少刺,但你是聪明人,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做。上车吧,你选地方,找个轻松安静点的环境。”
许诺还没表态,金丝眼镜男绷不住了,他笑容消散大半,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温和,强硬了些许:“警官,你们这就过分了吧?许总带着诚意而来,努力为两国友好发展做建设,并且愿意配合你们工作,但……”
“你们先去房间吧,”许诺却制止了他:“没事,我愿意配合调查,相信几位警官也不会故意刁难我,我陪她们去一趟就是了。”
“可是许总……”
“去吧。”许诺态度坚决,挥手让他离开。
金丝眼镜一咬牙:“如果你们肆意刁难,我会请律师通过大使馆像你们要个说法。”
齐翌表情不变,任由他们扮红脸白脸。
随后,许诺拉开后排座上车:“我也是第一次来天府,对这儿并不熟悉,不如三位警官选地方吧。”
“我们也不是天府本地的民警,从山江过来,对这里也不熟悉。既然如此,郊外随便找个空地如何?”
许诺微楞,随后点头:“也行。”
……
半小时后。
齐翌将车停在路边,示意众人下车,随便站在一棵树下,回头看向许诺:“许总一个人能闯下如今的家业,还真是不容易。”
许诺笑眯眯的:“警官有话直说。”
“也好。”齐翌点头:“还没做过自我介绍,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们。我叫齐翌,山江公安南屵分局刑侦支队民警。”
许诺愣住:“你就是齐翌?久仰大名,听说你覆灭了不可一世的老千会。”
“你也知道老千会?”
“原先是不知道的,”许诺摇头说:“但在菲律宾,也有个庞然大物横亘在所有老实本分做生意的商人面前,我们都必须在他的游戏规则下做事,常年被他们吸血。就在前不久,这个庞然大物忽然崩溃,内部分裂出无数山头,彼此倾轧,根本无暇顾及我们。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东南亚诸国一直有个极其庞大恐怖的跨国集团,名叫老千会,而我们国内那个制定规矩的兴友集团,正是老千会在菲的分部,而分部的负责人叁老板早在去年就已经被你们抓获。
“老千会覆灭,各分部要么被其他地头蛇取代,要么就像兴友集团一样内部山头并起,分崩离析,许多此前捂的密不透风的消息也都流传了出来,让我们有所耳闻,同时也感慨不已,着实没料到现如今还有类似老千会这样的集团隐匿暗中,为非作歹。”
略一顿,许诺又露出笑容,对着齐翌轻轻颔首:“说起来,真得感谢齐警官为民除害,还我们这些生意人一个朗朗乾坤。”
齐翌脸色冷下来:“许姨太,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乌鸦齐落网之前,你当真没听过老千会这个名字?”
许诺笑容僵了瞬间,紧跟着继续绽放,依然灿烂:“齐警官这是专门调查过我。姨太……这个称呼,当真好久没听说过了。”
“所以,能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那段时间在外人看来或许风光,个中冷暖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对我而言,那是段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往,同时,我也不想再跟老千会扯上关系,只想安安生生的做生意,以免惹麻烦上身。”
“这借口倒是合情合理。”齐翌翻开笔记本:“但我们对老千会依然很感兴趣,他们虽然覆灭,可还有太多疑团没解开,希望你能配合。”
“这就是你们找我的原因?”许诺反问一句,才说:“很遗憾,我早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过去这么多年,早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情况,恐怕没法解答你的疑问。”
齐翌不跟她搞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问:“乌鸦齐篡位,你怨恨过他吗?”
许诺笑意不减:“恨他什么呢?我做姨太又非本意,谢他助我脱离魔掌还差不多。”
“即使他追杀过你,害你颠沛流离?”
“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齐翌目光飘远:“可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死了。”
“齐警官,你该不会以为我倒向了他,跟他沆瀣一气吧?”
“那倒是不至于,以他篡位者身份,最戒备地就是你们了,你要真跟他有合作,被他利用完成后,肯定是找机会弄死的结局,以绝后患。你还活着,就证明你跟他之间没有接触。”
许诺:“那你找我……”
齐翌:“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以乌鸦齐的能耐都没找到你,而我们却一查一个准,轻而易举就掌握了你的真实身份。”
许诺终于彻底变了脸色。
姜晓渝也是一愣,满脸惊愕:“是啊,我怎么没想过这种可能……”
齐翌回头看向姜晓渝:“你怎么查到的这条线索?”
“通过整理老千会的证据,发现乌鸦齐曾经追杀过前boss的老婆和姨太太,其他人都死了,唯有五姨太不知所踪。”姜晓渝说:“我就又追到了暗网,发现果然有人悬赏这位姨太,而就在今年初,悬赏信息有更新,我顺着追查就发现了许……”
略一顿,她看向许诺,改了称呼:“发现许总,之后又针对许总个人,发现就在公开信息里,有许总您给人当过姨太太的传言,经过多方核对,我基本证实了这点。”
许诺脸色更黑几分,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操作半天之后,她气的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胸膛急剧起伏。
她彻底失态了。
齐翌:“很明显,你被人卖了,对方故意用这种略有波折的方式,埋下了你暴露的引子,大概是想让你做替死鬼。”
许诺握紧拳头,深吸口气:“我当年见机早,逃到了老千会势力最弱也最混乱的三角区,在那苟延残喘,东躲西藏,熬过了几年时间,然而之后碰到梅功核行动,三角区乾坤再造,恢复了秩序,却反而没了我生存的空间,我只得又躲到北贡。
“然而,乌鸦齐一直没放弃搜寻,即使出动的力量并不太多,对我也是大威胁,尤其几次险些发现我,更让他加大了力量投入。
“最终,我被他们撞破,肩膀中了一枪,慌乱中逃进了贫民窟,被一个女人所救,她说她能帮我躲过一劫,但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