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跟上来了。”齐翌看了一眼后视镜,心跳已经平复下来。
这帮人把他从家里逼出来,有什么目的?
开过两个路口,车机提示有来电,中控屏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齐翌接通电话,寒声问道:“哪位?”
“老齐,是我!”
“老池?怎么不用你电话打给我?”
可能是因为信号不好,声音听起来有点卡顿模糊,但只有老池会这么叫他。
“我手机坏了,借电话给你打的……不说这个,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车上,这边有点情况……”
“我这也有点儿情况,有个人狗狗祟祟的,我一路追踪他来到……你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呗,帮我把把关,没问题我就抓了,地址我短信发你。”
“鬼鬼祟祟……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嗯,你刚说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家里好像又进人了。”
“又?你这……没事,跟我会和你就安全了,等解决完这里的事我跟你回去,老子把他的狗脑子摇散锤出来!”
老池大咧咧的话另齐翌安心不少,可他手脚还是冷得慌,哪怕车里暖气开的很足。
挂断电话,齐翌很快收到条短信,是老池发过来的地址,位置距离他倒不远,几分钟就能过去。
齐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想了想,打开车上的反窃听设备,又给老池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仍是无法接听,齐翌不死心,摸出警务通再次拨号。
这回很快接通了,老池声音听起来有点浑,带着点火气:“喂?哪个?”
他明显没看来电提醒就接通了。
刚刚那个老池是假的!
齐翌瞬间了然:“我齐翌,你现在人在哪儿?”
“老齐?我在家睡觉呢,你又有发现?你等我一下马上来……”
齐翌感动的想给他一个熊抱,这种不管什么时候,不论什么理由,一个电话就能把对方邀起来的感觉真不赖,连带着被算计的那点阴翳都扫除了。
“你听我说,你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可能是中病毒了,有小瘪三想暗算我,嗯,大概是这样……”三言两语把今晚遭遇的事说清楚了,齐翌话锋一转:“我打算将计就计,把对方钓出来。你现在联系姬队,带上几个靠谱的兄弟过去布控包围,地址我马上转发你。等你到位了给我电话,我再过去。”
老池不太放心:“人算计你你还往里撞?会不会太冒险了?”
“所以需要你们,收到我的信号或者听到枪响立刻赶过来。另外,人别带太多,关键一定要可信,你懂我的意思吧?”
“行,知道了,你千万小心,不要冲动。”
“放心吧,我带着枪。”
“那就好。”
挂断电话,齐翌彻底踏实了。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那辆黑色suv依然跟着,他打双闪,将车停靠在路边,拿手机又给那个陌生号码打了回去。
电话那头,依然是老池的声音,略显模糊,带着不明显的顿挫:“怎么了?”
“车出了点故障,不知道是机油还是涡轮的问题……你那边能等吧?不着急的话我修一下再过去。”
那边停顿了好几秒,才回:“这……行吧,等一会问题不大,你尽量快点!”
“没事,如果人出来了你再重新跟上去,等停下来后再给我发个定位就是了。”
“好。”
挂断电话,跟他一路的那辆黑色suv正好不疾不徐的从边上开过去,齐翌开门下车,打开引擎盖装模作样的检查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挡风玻璃,借着反光观察身后,同时余光时不时扫视侧前方。
他摸出口袋里的螺丝刀抓着,这里敲敲那里碰碰,右手则插在裤兜里,抓住了抢把。
那辆suv似乎也怕暴露,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渐渐开远了。
齐翌谨慎惯了,等了几分钟,便发现又有辆同款suv从前方路口开来,除了车牌换了之外,内后视镜上挂的红色福袋都没摘掉,司机还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矮瘦年轻人,明显是同一辆车。
这人……专业素养那么差的吗?是不是有点太侮辱别人的智商了?
齐翌有些无语,默默拉低了对方的评价。
换做他们跟踪嫌疑人的话,不说换辆车,至少自己置办添加的车内用品、摆件得换一批,司机和后排人员也得要更换,这人素养太差了,不足为虑。
收回注意力,齐翌磨磨蹭蹭的修了十七八分钟的车,“老池”打来过一次电话催促,那辆suv也经过了两回,但齐翌没太在意。
钓不出来也有下次,布控人员没到位,犯不着涉险。
他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收到老池的信号,警务通响了三四秒挂断,之后又打来一次,还是三四秒挂断他合上引擎盖拍拍手,往路两端扫了眼,没看到那辆suv。
他到后备箱拿了件防刺背心,坐回驾驶室,把背心贴身穿好,给“老池”回了电话:“故障已经排除,我五分钟内赶到。”
挂断电话他又拿警务通打给老池。
“人都到位了吗?”
“到了,我、师傅、晓渝、罗尤勇再加张忠邵,小秦没来,他也是个战五渣,可能还不如你,就没喊。五个人七杆枪,两公里外还有辆巡逻的防暴车,万无一失,就等你信号。”
“张忠邵?”齐翌问:“他怎么来了?”
“王支队亲自打电话,知道他今晚恰好巡逻,特地让他来的,放心,他是我战友,伙夫都他抓的,绝对可信。”
“好。”
齐翌深吸了两口气,调整状态,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他关了空调,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冷风让他冷静下来。
很快赶到“老池”发他的地址,一处较为偏僻的老破小区,齐翌把车停下,按照对方的意思钻进胡同。
居民私拉的电线横七竖八的贴着墙走,陈年的泥垢和青苔让地面又湿又滑,齐翌靠着墙,躲在阴影中,双手插兜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老池藏在墙后面,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暴露,等信号,继续往前。
齐翌深入胡同,拐了几个弯,捏着手枪和电击器的握把,下意识地用力。
路灯不知到什么时候断了,后面的路一片漆黑,只能借着月光勉强视物。头顶大榆树随风摇曳,偶尔发出阵阵沙沙声。
正在这时,他手机忽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安静,吓了他一跳,忙掏出来看,又是那个号码:“喂?你在哪里?我没看到人。”
“你现在在哪个位置?”对方反问。
齐翌左右观察了下,说:“六栋楼下,这里没路灯,身后有颗大榆树……嗯,左手边有个招牌,没开灯,写着茶楼两个字。”
“你再往前走一点,走到八栋直接进来,大门没关,我给你留了条缝。”
“八栋?”
齐翌有点犹豫,进楼的话恐怕不太妙,即使老池战斗力报表且装备齐全,攻进去也要点时间。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老巢,不如直接……
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齐翌后心一疼,防刺服好像被扎了一下,一只手勒住他脖子,匕首抵在他太阳穴上:“别动,也别叫,我刺下去你会死。”
齐翌手机落地。
所以刚刚那个电话只为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人力气很大,不比老池差多少,直接钳着他钻进了楼里,拖到门洞处,把他往地上一摔。
楼梯下的阴影中蹿出来四五个人,一人压住他后心,两人按着他双腿,剩下两人夹着他胳膊,愣是把他以“大”字型摁在地上。
刚刚钳着他脖子的壮汉走进阴影里,倒提着一柄大斧头朝他走来。
齐翌心底泛起强烈的不安,剧烈的挣扎起来,再顾不得其他,大声的问:“你们要干什么?”
胸膛被压着,声音有点闷,但在寂静的深夜里仍传出极远,他相信老池能听得到,很快就能赶来,他在想着怎么拖住对方,半分钟就够。
对面根本没有废话,壮汉猛地举起斧子,急急地喝道:“你查了不该查的案子,给你个教训,再继续下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话音一落,斧头猛地劈下。
左肘顿时传来一阵剧痛,齐翌疼得脑子都木了,一声惨叫憋在喉咙,怎么都吐不出去。
压着他的五个汉子登时起身,在地上捡起了个什么东西便往外跑。
齐翌艰难的扭过头,血,是他流的血。
他眼前一片血红,温热的血从手肘咕咕咕的涌出来,地面一片殷红,他尝试着活动手指,却感觉巴掌像被什么东西绷住了,怎么都活动不了。
他定睛一看,他的左手被人斩断了!手肘以下不翼而飞。
“啊……!!”
痛!剧痛!
惨叫声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齐翌理智濒临崩溃,他右手颤抖着摸向口袋,想给老池打个电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怒骂:“淦!怎么是左手?他妈的砍错了!回去再……”
话没说完,砰地一声枪响,他们骂骂咧咧道:“条子!条子怎么来这么快……快跑!”
“分散跑,不能被抓到!赶紧的!”
老池的怒吼声传来:“狗日的,站住!你们……操!有条断手,可能是老齐的,先不管其他人,咬死他别让他跑了!支援!呼叫支援!”
齐翌脑子一片空白,用力翻身,抱着左臂,头抵着地板,剧痛令他意识渐渐模糊,他浑身冷得慌。
他一抽一抽的吸着气,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去呼吸,但是思路转的很快,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光秃秃还在冒着血的断臂,五官皱在一起。
他们的目标是右手?警告只是幌子,但……
护理中心,空调内机,塑金身,还有刻意强调的警告……
是谁?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砍他的右手。
他思维快速混乱,已经分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在最后一刻,他听见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老池狂奔过来,看到齐翌狼狈的跪在地上,三魂七魄离体,他喊了声:“老齐!他们怎么敢!我杀了他们!”
齐翌隐约看见老池的轮廓,手里好像还抓着只断手,他眼前的世界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老池跪在他身边:“老齐!坚持住!快来人,老齐在这!车呢?快送他去医院!”
……
齐翌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又是那间熟悉的病房,天花板上因发黄留下的印记,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肘部缠了一圈厚厚地绷带。他努力抬起胳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但还好,小臂还在。
“你醒啦?”
老池声音沙哑,齐翌转头,看到他顶着双通红的写轮眼,他抹了把脸,站起来的时候动作太大,带得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笑得很勉强:“一小时前你忽然背起圆周率,背了一阵又在讲双缝干涉实验,然后就睡着了……我录了视频,回头给你看。”
齐翌没有反应。
老池绷不住了,抬起头涩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又拖后腿了,明明你都已经计划好了,我们没能及时赶到。”
齐翌意识还有些混沌,昏迷前的记忆成了割碎的画面,一幅幅地闪过,剧痛和大剂量的药物让他思维迟滞,还有阵阵眩晕感。
老池:“放心,医生说你小臂接驳的很成功,加上救治及时,不会留下严重的病根,就跟骨折一样,修养一阵就好了。”
齐翌脑子里闪过几个歹徒的模样,开口问:“人呢?抓到没?”
“击毙仨,有一个自杀了,跑了一个,但他肩膀也中了枪。”
齐翌痛苦的拧起脸,因为强行动脑,眩晕感更重几分,他整理思绪:“所以……不知道袭击者是谁?”
“只查到一个人,曾是独饭,暹罗人,二十年前被抓判了死缓,前年出狱被驱逐出境,剩下三个指纹库里都没有数据,考虑到他们是一伙的,可能也都是暹罗……老齐?你……医生,医……快……他……么……?”
齐翌混混沌沌,老池最后的话只隐约听到几个字眼,又丧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