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齐翌态度坚决,靳临也只好同意,举着枪盯着狼群小心戒备。
尸骨周围有不少衣服碎片,应该是一件很粗糙的棉混涤纶上衣和褪色的牛仔裤。
齐翌翻了半天都没翻到标签,估计是这边特色的三无产品,除了表明死者生活质量较差之外,提取不出太多信息。
齐翌不死心,继续翻找,他又找到一套被撕扯的破破烂烂,做工粗糙的内衣裤,表明死者是女性,还有一只鞋。
老帝都帆布鞋,37码。
布鞋原本是白色的,已经发黄的厉害,鞋帮上还有发黑的血迹,长着一层白毛,黏连了大量污泥,不过看款式还挺新,应该是新出的款式,齐翌不是很了解鞋子,不是很确定。
结合骨质和血迹判断,死亡时间距今不超过三个月。
看了半天,他发现这鞋的鞋垫有点松,他把鞋垫掀开,里面藏着几张折叠整齐的黄纸。
他把黄纸取出展开,这几张都是护身符一类的符纸,画着看不懂的图案和符文,背面和边缘写满了凌乱潦草的血字。
“中文,是同胞!看字迹和文字大小,应该是咬破手指写下的,有点模糊不清,只能看出sos和救命。”
齐翌小心的把鞋子和符纸收好,想了想,又抓下脖子上的蛇,用蛇身穿过盆骨上的大孔挂在背上,蛇身仔细在脖子上盘了两圈,看向靳临:“这群狼还不攻击?”
“没,它们非常警觉,轻易不会动手……卧槽你搞什么?”看到齐翌背上挂着的硕大骨盆,靳临有点崩溃。
“是我们的同胞,我想带她回家。”齐翌说:“很晚了,我们走吧。”
齐翌没有什么精神信仰,但此时此刻却执着的想让他们叶落归根。
靳临分散出来的些许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狼身上,说:“有点难。它们是天生的猎手,只等我们露出破绽,一旦我们转身它们可能会立刻发动攻击。”
“那就先下手为强。”齐翌拔枪指着躲在中后方的那头壮硕野狼:“那只是头狼吧?”
“大概是……吓走它们确实是不错的办法,但你确定要直接出手吗?开弓没有回头箭。”
齐翌看了靳临一眼。
他各方面能力都很出众,机敏警觉,经验丰富,身手矫健,考虑问题也比较全面,可他太优柔寡断,不够果决。
齐翌也理解他,他要打的是持久战,潜伏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很正常,最忌讳的就是激进冒险,宁可错失良机也不能暴露导致全盘皆输。
齐翌不一样,一旦权衡清楚了利弊,便不会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你有别的办法稳妥逃生吗?”
“没有。”
“那就是了。”
话音落下,齐翌扣动扳机。
砰!
枪装了抑制器,但是在寂静的山林中还是有点大,把四周狼群都给振懵了,而那头最为壮硕的野狼,其前额瞬间破碎,后脑则被子弹巨大动能掀开,血液脑浆朝后喷的一树一地都是。
过了两秒,那头狼才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四肢和身子还在小幅震颤。
“嗷呜!”
头狼被杀,狼群瞬间乱了,嗷嗷嗷乱叫起来,一部分被吓的夹着尾巴迅速逃跑,还有一部分则朝齐翌扑了过来。
砰!
齐翌又开一枪,最前面野狼呜咽着倒下。
另外两头狼龇着牙缓缓后退,躲到树后虎视眈眈的看着齐翌。
齐翌不想再开枪了,从口袋里掏出甩棍用力甩出棍身,挥着甩棍猛地往前跑了两步。
两头狼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齐翌继续往前,抓起两头狼尸的前腿拖着往回走。
二狼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又被吓的一个激灵,终于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走吧,把狼拖回去当狗肉处理了。”齐翌丢给靳临一头狼,两头他扛不动。
靳临默默收回枪扛起狼尸,看起来有点怀疑人生。
齐翌一边捡起弹壳一边问:“怎么了?”
“没。”靳临干笑岔开话题:“听说你是搞技术的,可以啊,这么年轻就当大队长了。”
齐翌:“你车上不是说任务结束前最后喊我一次队长吗?”
“……嘴瓢了,”靳临说:“话说回来,你枪法厉害啊,两枪都是命中眉心,怎么练的?”
“没什么,我身手很差,容易被人一拳撂倒,所以特地练了一阵枪法。”
齐翌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视力还不错,对距离和方向的把控感也强,可能多少有一点点天赋吧。”
“正好。”靳临摸了摸后脑勺:“我跟你正好相反,我打架还可以,枪法就不行了,不动的目标还好,动的话,十米之外碰运气,五米内还有一点机会。”
说着他又看了眼齐翌扛着的狼,感慨说:“如果我有你的枪法,刚刚也不至于那么犹犹豫豫。”
一路沿着西北方向走,边走边往上爬,凌晨四点多两人才回到停放单车的地方,把狼尸体捆在行李架上,两人一路蹬着下山。
快回到棚户区的时候,靳临提醒道:“我们最好绕着点走,这个点已经有起得早的人下地干活了,被他们撞见不太好解释。”
“你带路,我跟着你。”
“好。”
五点出头,两人无惊无险的回到车场,由几个集装箱拼接成的简陋棚户房。
“你去睡吧,我来处理这些狼。”
“不用,一块处理吧,稍微快点。”
靳临没客气:“那也行,我去烧水。”
“我先打个电话。”
“好。”
齐翌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把缠在脖子上的蛇和骨盆放下,打开行李箱,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设备扫描房间。
其实下午就扫描过,但傍晚那小工来了一趟,齐翌不放心。
依然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窃听器,齐翌略略放心,仍开着干扰模式,然后从鞋底夹层里翻出手机卡,又从行李箱里摸出个小灵通,插卡开机,拨了王支队的电话。
北贡本就位于边境,还装了不少国内的信号塔,能直接搜索到国内信号。
那头很快接通:“齐誓?”
鼻音很重,有些含糊不清,刚刚应该还在睡觉。
“是我。”
“等一下,我换个地方跟你说。”
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过了一分钟左右,齐翌听到:“可以了,你讲。”
齐翌直入正题:“载三超,也就是三哥死了。”
“哪个三……嗯?你说什么?三哥死了?”王支队声音拔高了些。
“嗯,被抛尸荒野喂狼,应该是被曹家给处死的。”
“这……”
他和齐翌想的一样,老池才刚搭上三哥的线,三哥就被处死了。
是事情暴露了吗?
老池会不会受到连累?
齐翌接着问:“今天下午老池有用诈骗平台给你们打电话吗?”
“还没有,不知道是还没上机,又或者没找到机会录入那几个号码。”
齐翌听了更心焦:“那你跟我详细说说中午他给你打视频时的细节吧。”
“好。”王支队细致的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给齐翌说了。
齐翌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不太对劲……载三超前后反应有点问题,直接就上电棍了?还找你们要好处……我感觉他可能是心急,他最近很缺钱吗?”
“心急?对,就是心急,”王支队说:“而且他把一切都定死了,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分配方案也很理想化,二十六万九万的,确实像是心急失了方寸。”
齐翌心念电转:“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解释过去,他犯的错未必和勒索老池有关,毕竟我们的钱还没打过去,可能因为着急而触犯了其他的忌讳。”
“希望如此吧……你先稍安勿躁,好好休息,这两天应该就能接到池宇贤的电话了,到时候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对了,你消息哪里来的?”
“今晚我上了山。”齐翌大概说了下一夜的境遇,并转告王支队他探听到的抛尸人说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想。
最后,他说道:“我还在山上找到一块盆骨,受害人是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现场还有一双老帝都帆布鞋,鞋子里有写了汉字的符纸。我认为她应该是我们的同胞,当地虽然也流行汉语,说的人不少,但会写的没几个。”
王支队沉默片刻,听筒里只有断断续续的沙沙声传来,应该是在快速地做笔记。
“盆骨你收好,近期我会安排另一个线人过去跟你接头,对上接头暗号后,你再把骨头交给他,让他带回来。”
“还有别的线人?”
“有的,地下工作是我们的传统强项。”
“接头暗号是什么?”
王支队在电话那头给齐翌报了两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诗,把他给整懵逼了:“什么鬼?”
“到时候你跟着报就是了,他说上半句你接下半句,保险。”
齐翌不太愿意:“不行,换一个,你让他过来修车,我问他车加几号油,让他说柴油,反问我加几号,我说……”
“太复杂容易出纰漏,按我说的来就好。确定身份的口令而已,又不是让你们在大街上碰头。”王支队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很晚了,抓紧休息一下吧,北贡不比国内,你养精蓄锐,保证精神。”
“行吧。”齐翌岔开话题:“这个小灵通我最近先随身揣着,老池跟你们报平安后第一时间给我电话,确定了他安危后我们再改成单线联系。”
“可以,那你自己最近注意一点。”
……
清晨,天刚蒙蒙亮,老池听到敲锣声。
铛铛铛。
陌生又充满危机的环境,他本来就睡的浅,听到动静骤然惊醒,眼睛睁开条缝,感到小腹胀痛。
“糟糕,闹肚子了,昨晚的肉……”
晚饭时阮主管的奖励兑现了,两大碗米饭外加一大盘肉,但那肉又骚又酸的,他吃的很想吐。
但他不敢剩菜,也不敢分给别人,只能全部吞下去。
他坐起来,趁着其他人还迷糊着,翻下床穿好鞋子几个箭步冲到厕所,端着一盆水占了个坑。
在这里,卷纸是硬通货,他初来乍到还没赚到,只能用水冲洗。
解决了屎尿屁,老池感觉好多了,胸口却无可抑制的泛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今天才是他被骗进来的第二天,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昨天经历的一幕幕像放电影般在他脑海里闪过,他第一次觉得一天竟然如此漫长。
比读书时的军训,入军校服役学习的新兵期更难捱。
他不仅要小心打手,还有像小眼镜这种瘪三。
据落网的骗子招供,他们之间打架斗殴屡见不鲜,这里的氛围太过绝望,大家都很暴躁,人的阴暗面都被无限放大了,打手们也根本不管这些,只会看戏。
果不其然,有几人不怀好意的渐渐走向他。
他快速擦干净屁屁,起身提好裤子冲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那都是在军校听集结哨练出来的,这几年也没落下。
那几人下意识后退两步。
老池磨着后槽牙,指节掰得噼啪响:“想打架?”
为首的男子可能觉得丢面,走上前指着他:“是又怎么样?妈的你别太嚣张我跟你讲,我们……啊!”
老池伸手抓住他的指头用力一拧:“你们怎么样?”
“疼疼疼,撒手,撒手!操!你们还等什么?揍他妈比的!”
“弱鸡孙子!”老池手往前用力一推,那人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兄弟们一起上!”
老池翻白眼,这帮抄着王八拳的家伙因为营养不良又瘦又弱,连让他稍微认真点的资格都没有。
他主动走上前,或直拳或摆拳快速出击,每一击都打在他们身上,拳拳到肉。
他力道拿捏得很好,能让这群人疼得叫苦连天,又不至于真的伤到筋骨内脏,顶多就是青一块紫一块。
犹如猛虎下山,短短一分钟不到,围攻他的七八人就全都倒下了。
“垃圾。”老池回到厕所,洗手、刷牙。
他看不起这帮到现在还搞窝里斗的家伙,曹家歹徒可憎可恨,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眼镜仔坐在床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跟着又若无其事的穿鞋。
老池闷闷的刷牙,旁边一圈都没人,他们接了水以后都躲到一边去了,不敢靠近洗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