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登时打做一团,姜晓渝连番快打,攻势一波接一波,口罩男脸色也愈发郑重,全力应付之余也接连后退,和姜晓渝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好像仍在克制,不想伤到姜晓渝。
接连打了二十几秒,姜晓渝只觉胸口快要炸了,不得不竭力猛攻几拳,然后迅速退开大口喘息。
她快速的甩了甩手,拳锋和小臂已有大片淤痕,明明是她在不断猛攻,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口罩男看她两眼,转身向齐翌跑去。他从最开始就没想打倒姜晓渝,只想阻止齐翌拿枪。
见状,姜晓渝决定不讲武德了,她默默拿出扳手。
余光扫到抹寒光,口罩男错愕之余,慌忙侧身躲过扳手,手掌推出拍在姜晓渝肩头,用力将她推出去。
姜晓渝重心顿时失稳,趔趄侧倒在地,就势滚了半圈,腰肌一拧一弹,重新站稳,拿着扳手对铁塔壮汉发起攻势。
壮汉且躲且退,朝着齐翌的方向挪。
齐翌已经进入绿化带里,枪就落在这一片,但绿化带常年未经修剪,杂草灌木丛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姜晓渝心中焦急,攻势更加猛烈,招招记记直锤口罩男的小臂和面门。
男人眼光老辣,看出她下盘已经不稳,右脚向前半步,双掌交叠屈肘上提,经腰直臂向前用力插掌,骇的姜晓渝慌忙停下,男子此时左脚却又跟进了一步,两掌向上向外分击。
“贴身靠开门式!”姜晓渝脑子里警铃大作,身体却再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双臂仿佛被被钢管砸中,剧痛之余小臂被不受控制的砸落下去,胸腹空门大开。
口罩男动作丝毫不停,迫开姜晓渝空门之后,屈膝拧腰侧身,两步前冲的巨大爆发力顺着腿脚传至腰,又沿脊柱向上至肩头爆开,狠狠撞在姜晓渝的胸膛。
“呵……!”
姜晓渝挨了一击重锤,整个人都被砸飞出去,只觉肺都要被锤爆了,胸腔里含的一口气不受控制的被挤了出来,发出声痛哼,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爬不起来,每一口呼吸都撕心裂肺的疼。
口罩男冷冷地剜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满的威胁,转身朝着齐翌所在的灌木丛冲去。
姜晓渝左手虚抓,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疼的根本挤不出一丝一毫力气,她怀疑自己胸骨在那一下被撞断了。
正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嘟嘟嘟三声,有人按了汽车喇叭。
口罩男就像收到某种信号,身子一顿,头也不回的便朝巷子深处跑去。
砰!
凭空一声枪响,口罩男肩头炸出团血花,他在奔跑中打了个趔趄,却终究没停,拐进墙角后不见了踪影。
齐翌终于找到了枪,可惜没打中要害。
姜晓渝竭力喊:“别让他跑了,追……!”
她声音非常沙哑难听,痛苦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齐翌翻出灌木。
“追不上了。”
他不能把姜晓渝丢在这里,何况他也追不上去,追上去了也奈何不了他们。
“伤的重不重?”齐翌蹲下身子问道。
姜晓渝默然无语,她胸口还是撕心裂肺的疼,呼吸都很费劲,一点都不想说话。而且那个地方有点尴尬,她不好意思让齐翌帮她检查。
齐翌摸出手机给王支队打了电话汇报情况,之后捡起落在地上的扳手和弹壳,也没动姜晓渝,在她对面席地而坐。
她可能伤了胸骨肋骨,贸然移动可能造成二次损伤。
等她脸色稍缓齐翌才说道:“你双手交叉摸着自己胸廓左右下沿,用力吸一口气,吸到顶憋着。”
姜晓渝照做,深吸口气,胸廓急剧地鼓了起来,齐翌仔细观察,确认她能成功用力吸气,而且轮廓完好无变形,肋骨和胸膜应该没有受损。
让姜晓渝把气泄了,等她喘两口,齐翌继续问:“还疼吗?”
“疼,但能忍住了。”
“外面疼里面疼?”
“感觉是外面。”
“嗯,吸到顶还能忍受,功能目测完好,应该没有大碍。”
确认她问题不大,齐翌才扶着她到墙角坐着。姜晓渝颓然道:“要是池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拿下刚刚那个歹徒。”
齐翌脑海里回荡着张俊说的几句话,又闪刚刚面具男出现后的一幕幕。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又为什么处处留手?到这一步难不成还想继续再忽悠他吗?
他随口安慰道:“没有,你已经很厉害了。”末了他又响起自己枪被打掉,补了一句:“至少比我厉害。”
他想起老池也说过姜晓渝很强的话,好奇地问:“你跟老池对练过?”
“练过两次,他让我一只右手,我还是被吊着打。”
齐翌默然。
嗯,很夸张,但很老池。
把扳手还给姜晓渝,她接过拿在手里,竟也莫名的和谐。
这画风有点醉,不过好像是他带歪的……
姜晓渝又问:“那边躺着的人是谁?”
“张方。金乌诡案的受害学生之一,也是唯一精神上没有大碍的游戏参与人。”
“哦。今晚什么情况?”
“‘他’露面了。”
两人心里都想着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很快,两人看到警笛闪烁,两辆警车冲进巷道,停在他们身前数米,王支队下车快步朝他走来,身后就是车灯,给他描了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走到两人跟前,王支队没有开口就骂,只是关心的问道:“没事吧?”
“我没什么大碍……晓渝比较要紧,还有张方,不知道被用什么东西麻晕了,最好带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安排人送你们去。”
“不用,我开晓渝的车走就好,你们在附近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说着,齐翌把腰间的执法记录仪关机摘下,塞进王支队掌心:“开枪时有录像,这几天的用枪报告回头我再补上。”
“好。”
王支队安排个民警抱起张俊送他们回姜晓渝的车上。
……
凌晨一点出头,附二院。
姜晓渝确实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没伤筋骨,修养几天即可,齐翌伤口也坚强的没裂,只是渗出了点血,换个药消消毒就好。
张方被抽完血后也自然苏醒,迷茫的看着齐翌,接着脸色一急,又要往外跑。
齐翌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拉了回来按在椅子上坐下:“你干什么去?”
“回家!我表舅出事了,我要赶紧回去!”
齐翌了然,怪不得张方这么急,回学校估计是想骑他的那辆山地车赶回家。
张方看着没心没肺,对表舅的感情还是挺深的。
至于那位表舅,在金乌诡案中齐翌也照过面,对他印象不错。但他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
张俊在硬盘里有留线索,张方的母亲实际上是伙夫的养女,只是被他给策反了,现在一心一意地跟着他,那位表舅则是他的心腹,他派去照顾张方的。
所以张俊是利用表舅把张方引出去……
又或者,他猜到齐翌也在,又利用张方引出齐翌?
不,不可能,齐翌去见张方只是心血来潮,张俊不可能猜到,除非他一直派人盯着齐翌。
“总感觉不太对劲……张俊来的太快了。”
张方着急的叫嚷唤回了他的思绪:“能放开我吗,我……”
“你表舅没事,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张方瞪大眼睛。
齐翌按着他肩膀:“你忘了吗?在暗巷里你被人抓住,之后就昏了过去。”
“是谁?谁要害我?”
齐翌拍了拍他的肩膀:“抓坏人是我们警察的事,你老老实实回学校读书,别一天就知道往黑网吧钻,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齐翌难得多说了几句,也许是张俊一直以来都在说让他照顾张方,他不自觉的就带入进去,想着拉他一把,让姜晓渝看住张方,他回到病房。
老池果然还没睡,在打游戏,但他心思明显不在游戏上,看见齐翌进来便放下机子,故作平静的问:“回来了?干嘛去了?什么情况?没受伤吧?”
一套四连出口,齐翌沉默了下,按自己的节奏说:“去找张方,见到张俊……”
简单的把情况讲述一遍,老池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紧紧地攥着被单。
等齐翌说完,他才说道:“回头执法记录仪的视频给我一份,我倒要看看能轻松打败晓渝的家伙有多厉害。等我好了,老子把他打出屎来。”
“咋,你想帮我们报仇?”
老池傲娇的一吸鼻子:“没有,只是对手难得手痒了,有机会想找他打一架。”
齐翌心乱如麻,再加上今天晚上姜晓渝受伤的事情,他心里窝着团火,走到床边背对着老池坐下。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游戏的背景音乐还在响着,老池却没有心思再玩。
他躺了会儿,这口气怎么都顺不过来,抽了张纸,撕成小块小块的揉成小团打在齐翌背上:“话说你当年怎么考上警察的,我记得有体测吧?怎么这么废。”
齐翌体能其实还可以,大学的时候还跑过半马,当年刚进来的时候比警校生也只差一点,体测对他来说那不跟玩似的,只是这几年熬夜熬的多了,底子虚。
他想说什么解释一下,又觉得有点苍白,老池说的没错:“这几个月我有在锻炼。”
“练什么?”
“五公里跑,深蹲,平板,俯卧撑,卷腹。偶尔玩玩健身环大作战。”
“倒还行,关键部位都练到了,入门不错……但你是不是也应该练点格斗技巧?”
“我有练。”齐翌一本正经的说:“擒敌拳。”
老池:???
“那玩意不就是套好看点的广播体操?你就练这个?”
“还有八段锦。”
“八……!”老池好悬没喷出来,伤口扯的疼:“咋滴,学养生呢?老了领舞广场舞天团?”
齐翌别过头,其他的拳路他也学不到,看网上的图解能看到头昏。
“回头我操练操练你吧。你以前学的无限制疯狗拳就不错,照着这个方向继续加强就成。”
“好。”
两人正聊着,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他俩不约而同扭头,就看见王支队带着个白衬衫走进来。
“赵局?”
他来干什么?慰问?
发钱倒是可以,没实际意义的假惺惺慰问就算了,越慰越心塞。
招呼都没有打,齐翌又转过去面壁思过。
这几个小时他想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关于张俊的。虽然不至于怀疑,但对张俊逃出包围网他还是想要个解释。
老池有点尴尬,喊了声赵局就不知道说什么。之前背后叫他老猪猡说他坏话被抓个正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王支队与赵局并肩走到老池的床尾,王支队郑重开口:“重新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分局分管刑侦、经侦等工作的赵局,也是我曾经的战友,赵勇鸿。”
“战友?”齐翌略感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怪不得以王支队的性子,能忍受这个臭名昭著的老猪猡,原来是有战友情分在。
赵局不尴不尬的补充道:“绰号老猪猡,忝为卧底张俊的上线,亲自负责与他的联络工作至今。”
“什么?”齐翌这回是真的诧异了。
老猪猡是张俊的上线?
王支队说:“二十多年前,一次任务中我俩险死还生,之后赵局就被调到市局工作,后来张俊远赴北贡卧底,赵局是他的上线。
出于对张俊负责的角度考虑,争取得张俊和赵局同意,经相关领导研判决定,之后不论岗位怎么调动,只要赵局还是警察,就永远是张俊的上线。”
齐翌眼里满是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赵局在藏拙,但很快回过神,藏拙没必要连累案件侦办进度,身处领导岗位也很难让他常年如一日的藏拙下去不露半点马脚。
所以他是真的菜。从这些年的表现看,他是真的嫉恶如仇,但偏偏又菜又爱秀。
齐翌对他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忍不住想,张俊卧底二十多年仍没能打掉伙夫集团,除了他滋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之外,会不会也有这位赵局拖后腿的原因在。
见齐翌油盐不进,王支队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扭头对赵局说:“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我来说吧。”赵局开口:“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澄清一件事,张俊他,没有变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