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良看她如此,只得劝她:“就算找不到真凶,圣上也定然不会将太子赐死,你不用吓自已。”
张敏之勉强点头,只摸着小包子高高仰起的脑袋,说道:“如今殿下被囚,孙师兄与李兄各自寻着法子救人,能帮我的便只有你了。”
孟泽良连忙说道:“你只管开口,我定然全力以赴。”
她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你说,国仇重要,还是道义重要?”
孟泽良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如此问?自然是国仇重要,但是……”
“但是什么?”
“人也不能辜负了小情小义,立人之本,以小聚大。”
“若国仇与道义选其一呢?”
孟泽良张了张口,却没有回答,而是奇怪问道:“你问的话都很奇怪,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这几日我一番寻查,却有个意外的发现。”张敏之说着便压低了声音,“此发现使我寑食难安,万万本想帮我的忙却不想引来了凶手……”
此时,二人已行至无人之处,见到张敏之依然刻意放低了声音,孟泽良不禁也跟着紧张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可是与殿下的案子有关?”
“是。”张敏之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在瓦剌王子的屋内发现了一张纸,上面沾着些许血迹,似乎是瓦剌王子临终绝笔。”
“怎么可能!”孟泽良脱口应道,“凶手杀人之时,王子处于昏迷当中,绝于可能留下字迹。”
“我原也是不信的。”张敏之说道,“但是那字和血迹……”
孟泽良露出好奇之色,问她:“那上头写的什么?”
张敏之摇头说道:“当时匆匆一瞥,只记住了笔划,倒是还没仔细研究,我写出来,你帮我一块想想?”
孟泽良点头称好,张敏之便拉起他的左手,他的手指和寻常富家子弟一样,白嫩纤细,她伸出食指在上头一笔一划写完了才放开,抬头一看,便见他脸色微红,“你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那字是个什么字。”
“我再写一遍。”说着,她又拉起他的右手,孟泽良连忙缩回手,脸色依然微红,倒是有了主意:“这会不会是瓦剌文字?”
张敏之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你有何担忧?”
“万一……那上头暗示的是殿下呢?”张敏之缓缓开口,将心中担忧吐出,“你也知道,瓦剌王子并不认识汉文,也不认识真正的殿下。”
说到了这里,孟泽良瞬间明白了张敏之的意思,他的面色微变,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说,殿下真的有可能杀……”
张敏之轻轻点头,孟泽良立刻摇头说道:“那怎么可能,殿下他……他没有杀人的动机啊……”
“他有。”张敏之斩钉截铁地说道,“与国公府联姻不成,国公府的那一大笔家财就成为众人眼中的肉,谁都想咬一口,可是谁咬一口,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特别是落入四皇子的手中,于他更加不利,杀了卫国公,借我之手要走那部分家财,岂不美哉?”
孟泽良看着她的脸,半天之后才说道:“这……确有道理……”
张敏之又道:“克沙士王子,他公然挑衅殿下,这些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瓦剌与万氏有首尾……”
孟泽良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张敏之叹了口气,道:“这个案子有许多的疑点,其实我早就已经发现,只是……没有一个可以说之人……”
“可是,杀死克沙士王子,于他又有何好处呢?”孟泽良喃喃问道。
“当然有好处。克沙士王子前来想必也担负着与万氏谈判的某些任务,他死了,这些就谈不成了,瓦剌大汗遇丧子之痛,必然恼怒万氏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其中生了间隙,也未尝不可能。”
孟泽良被这些消息惊得脸色发白,半晌才说道:“那这样的话,我们该……该怎么办……”
“所以我才问你,国仇与道义,如何选?”张敏之看着他的脸,“是揭发殿下?还是趁此机会让瓦剌大使背下杀人的罪名?”
孟泽良的脸上现出艰难之色,随后朝她说道:“敏之,你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听你的意见。”张敏之叹了口气,“若是帮殿下,则与我的原则相悖,若是不帮,我便是忘恩负义之徒。”
“帮。”孟泽良终于定下主意,“大明与瓦剌素来有怨,当年土变之变后,虽然大明后到取胜,但是瓦剌始终从骨子里轻视我们,而且他们做过的违背道义之事还少吗?”
张敏之点头,“你说得对,若是四皇子登基,以万氏与瓦剌如今的勾结,有可能会使大明陷入新一轮危机,当今天下,唯有太子殿下之才方能担当大任,于公于私,我都要帮殿下摆脱罪名,哪怕拼上我的性命!”
孟泽良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敏之,你这又是何苦呢?”
张敏之奇怪得看着他,孟泽吞了吞口水,说道:“殿下虽然于你张家有恩,但是你也帮了他许多,恩情也还完了,若能救他出来,自然要尽全力,那要是救不出来,也没必要以性命相拼。”
张敏之苦笑道:“圣前的令状已经下了,说这些怕是迟了。”
孟泽良立刻说道:“此次救出殿下,你就退了吧,卷入这些,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张敏之点头:“我会回沧州去,有时间你就来看我。”
“沧州是个好地方,沧酒天下有名,我向往已久……”说道,孟泽良的脸又红了红,不再出声了。
张敏之看着他的眼,片刻后才道:“如今倒是要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才行。”
孟泽良立刻说道:“有何事我能帮你的,只管说来。”
张敏之说道:“我思虑许久,目下瓦剌大使被抓,殿下也有出狱的机会。
可万一那张血书被人找出来,情况恐怕就不大妙了。”
“那我去把血书偷出来毁掉!”孟泽良迫不及待说道。
“不,那里有守卫,稍有差池就会败露。”
“那万一被发现,殿下岂不是很危险?”
“那血书被我藏在柜子底下,想要发现很难,我们大可待此案过后要行销毁,此时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你说!”
“因为查这个案子,所有人都盯着我,但有些事只能私下进行,以防旁人看出不妥,从中阻扰。”张敏之说着,靠进孟泽良耳边低声说道:“你帮我去卫国公府带句话,殿下愿归还先前所赠之物,请小卫国公前往宫中,告诉陛下,怀宁公主因父新丧,心绪不稳,那日认错了人,老卫国公之死与殿下无关。如此,殿下的罪名便都可洗清了。”
闻言,孟泽良大吃一惊,说道:“这真是殿下的意思。”
“我的意思。”
“那如果殿下到时候不给?”
张敏之满不在乎说道:“若是不给,张家如今归还的财产应该也能凑上那个数。”
闻言,孟泽良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张敏之将王府令牌给他,目送他离去,这才摸着小包子的脑袋说道:“人已经走远了。”
小包子晃着身体,绕到了她的脖子上,待孟泽良消失,才钻回她的手腕。张敏之看了看日头,心中略略一算,便往回走,这个时辰,孙志谦应该是将她所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回到屋内,张敏之颇有些意外,来人竟是李璇。
“志谦听说万万出事,赶去看她。”李璇的眼眶红彤彤的,不论与万家再敌对,于万万,他们都绕开了。
张敏之点了点头,看到桌上的卷宗,便问道:“先前请你查的那些都查到了吗?”
“这几月所有与怀宁县主相关的名单都在里头,我还没有看过,先给你送来了。”
“有劳李兄。”张敏之点头道谢,便翻了起来,李璇看她神色平静,颇有些为万万不值:“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伤心并不能将真凶抓出来。”张敏之翻着名单仔细查看。
“凶手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李璇的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意,“虽然你是……但万万对你却是一片真心……”
张敏之放下手中的卷宗,说道:“李兄,我一直不知道你对万万竟然如此上心,更不知道原来你的自制力竟然这么差。”
李璇被她的一句话堵住,神色颇有些难看,但是他并没有发火,只是转身直接离开。
张敏之没有出声,目光在卷宗上始终不曾挪过。
如此看到完全部,日头已经下山,她收好了卷宗,看着手腕上有气无力的小包子,才想起来他们已有一天没吃东西。她连忙将小包子喂饱,自己却是毫无胃口,收拾一番,便直往万大祖处去。
此时的万大祖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到底是在官场是打滚多年,骤然失女虽然痛苦异常,但是情绪依然恢复很快。见到张敏之,他的神色平静,只是眼里依然有着难以抑制的汹涌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