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些张敏之更加好奇,如今的章善磊笔下写出的文章到底是什么样的,能让书院的先生们将他定在了第三的位置上。
这一次张敏之信心满满,既然能找到从前的文章,如今应该是更不成问题,果不其然,在翻了一圈之后果真找到了近期的文章。
那是一次旬试的内容,章善磊针对时弊,作出对策,此篇文章虽不是完美,但已是十分优异,确实无愧于第三这个位置。
张敏之看了看这两篇文章的创作时间,相差不过两个月,却是云泥之别。
等一下,仅仅两个月?看着桌上的两份文章,不禁奇怪道,短短两个月间,他是经历了些什么,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张敏之立刻翻开资料对照一番,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立刻取出纸笔,将与章善磊接触的片断记录下来,虽说二人之间同窗数月,真正相处的次数却不多,她之所以要将这些记录下来,同样是为了理清自己的思绪,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有所遗漏。
当一切完毕之时,她看着那些文字,终于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然而这到底只是她的猜测,张敏之将东西收拾好,躺在床上盯着半空默默盘算起来。
既然到了章善磊先前所住的地方,那么她脑子里的那些问题或许就可以找到一些方向。只是这个猜测太过大胆,她实在是没有十分把握,即便如此,也要试一试才知道。
她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在李璇面前表现得那么洒脱,心里却是万分焦虑。必须尽快将这件事解决,及时赶上面圣竞选的考核,然而不论哪一样,都十分困难。
张敏之在心中大致理顺了思绪,转头看向窗外,幽幽叹了口气。
次日醒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她心下一惊,连忙跳下床,躲在一侧看了一番,见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妇人在打扫,并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心来,赶忙将自己整理清楚,然后打开门。
那老妇人见是她,脸上先是一惊,随后似乎是想到什么似得,连忙上前行礼,道一声:“小娘子好,早先听老爷说您会来住,盼了好些时候。”
张敏之点了点头,那老妇人倒是热切,立刻热络地介绍开来,说自己姓潘,是本地人,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做过下人,后来由女儿顶工,自己又闲不下来,就被李璇选中在这里做工。说完这些,潘婆婆又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人哪,如果不是被逼上绝路,谁不想嫁个好人家,婆婆理解你,你呢,就好好在这里住下,那小相公是个好人,日后必然会给你个好交代。”
张敏之这才想起李璇说自己是以外室身份住在这里,颇有些尴尬,又不得不点头。
潘婆婆只当她是脸皮子薄,笑了笑,就一面伺候开来。
用过了饭菜,张敏之本想出门打听消息,不想天就下起了雨,她只能留屋里整理修缮书,目下时间紧迫,既然案子没有消息,那便先将修缮书理一理。
因为要伺候,潘婆婆不敢离开,看她能书会写,不免又高看了几分,忍不住开始说起话。
她是本地人,收拾好这个小宅子之后,闲暇时间又多,便又找了些零工来做,倒是听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张敏之听了一会儿,脑子里尽是她的声音,索性取了帷帽,跟潘婆婆一道出门,顺道听她的故事。
潘婆婆因为年纪渐大,家人不爱与她多话,骤然出现一个人愿意跟在自己身边听她说话,自然是惊喜不已,无话不说。张敏之耐着性子听她说起东长西短,路过村口,见到墙壁上贴着自己的通缉令,有些心虚,听到潘婆婆叹气说道:“年纪轻轻什么不好做,去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张敏之被骂得后背发毛,倒是灵机一动问道:“这一带的劫匪很多么?”
“十几年前那是多,后来官家下了令,清一清剿一剿,又给了许多粮食给老百姓,大家有地种,又饭吃,就渐渐少了,如果有,也就是一些好吃懒做的无赖,打的也多是外地人的主意,对了,前几个月,竟然打到了官少爷身上。”
“这是为何?您跟我仔细说说?”
潘婆婆见她兴趣十足,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滔滔不绝,其实说的这些皆非她亲眼所见,偏偏又十分精彩,没有引来张敏之的兴趣,倒是将旁人吸引过来。
一侧卖糖人的听潘婆婆说完,就笑着说道:“婆婆今天又来兴致了,前几天才说完,怎么又说了一遍呢?”
潘婆婆也不气恼,笑嘻嘻说道:“前几天是说给那位公子哥听的,今天是小娘子问我才说的。”
卖糖人的中年男子又道:“你只知道这些,后面的事情,可就不知道了吧!”
潘婆婆自诩为本地通,听到那人如此说,立刻就不高兴了,问他:“你知道些什么,倒是说说看,若说得不对,或者是我知道的,那你罚你给老婆子两个糖人,给我小孙孙换换嘴!”
卖糖人的笑嘻嘻说道:“我听说那官少爷回去之后,一直大病不止,似乎是被恶鬼缠上了,他兄长亲自上了开元寺,请圆空大师下山驱走恶鬼,如此好多次,才将官少爷的病给治好了!”
“竟然有这等事?”潘婆婆大为惊奇。
卖糖人的又道:“咱们开元寺的圆空大师法术高强,不仅能驱魔,还有一种神药!”
“这这……这是真的?”
“据说那官少爷原先十分愚钝,后来吃了圆空大师的神药之后,立刻变成了神童一般的人物,当时我媳妇儿的嫂子的大表姐的儿子的叔公就在那边,是他亲耳听到的,这可假不了!”
“哎哟,那你早不说!”潘婆婆急了:“早知道,我就让我儿子上山去求一求!。”
卖糖人的无辜说道:“我昨夜跟我媳妇儿的嫂子的大表姐的儿子的叔公喝酒,他喝多了才说漏嘴!”
“不行,我得回家抱孙子,马上上山去!”说着,潘婆婆立刻转过身,正想张敏之告个假,不想身边早已经没有了影子,抬起头朝四方看了看,发现那道湖水绿的身影已经远去,朝的正是开元寺的方向。她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说怎得急匆匆就安排住下来,原来是有喜了,这孩子都还没生呢,就急着上山去求神药了!”
张敏之听到这句话,大约是要吐血。
雨停了没多久,山路泥泞,幸而当年修缮开元寺的时候将这一段路用石头铺了一层,这才不至太难行走。张敏之一人在山路上快速前行。
数月前的训练,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得上来,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少了杨旭之,而现在,章善磊再也不可能踏上这条路了。回忆着当日的热闹,张敏之心下无限感慨。
想到这里,她突然停住脚,蓦地又飞快跑起来!这一刻,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圆空大师,将心中的困惑一举确认。
开元寺并不算高,又因为不像上次负重前行,所以张敏之比预计的要早一些抵达山上。
然而,她刚刚站在开元寺门口,气都还没有喘出来,就听到“当……当……当……”的钟声。
此时并非早上,为何鸣钟?
张敏之的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圆空大师那骨瘦如柴的身影飞快闪进她的脑海里,她不禁加快脚步,飞速冲进寺院,不想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大喊:“抓住她!她就是凶手!”
张敏之还来不及回过神,眼前已经横出几根棍子,将她四周围住。
张敏之大惊,心道怎得如此倒霉,才刚刚进来,就被抓住,不禁暗自叫苦。然而她仗着女装,想这群和尚未必就敢正眼看她,于是故作不知,说道:“诸位大师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会动手杀人呢?”
其中一名和尚立即冷哼道:“住持师祖如今病入膏肓,骨瘦如柴,你就算是个女人,如此高大,想要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听到这句话,张敏之原本尚有的一丝饶幸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愕然:“你说什么?圆空大师死了?被人杀死了?”
那和尚怒道:“你少才这里惺惺作态!凶手就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我才刚刚踏进寺院……”
张敏之的话还没说完,那和尚便打断她:“施主狡辩,也该说得有些道理,两个时辰之前你就已经来了,在大殿留了一会儿,就去了住持禅房,虽未找人通报,但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会看错?更何况今早有雨,小寺除了昨夜来寺里的王施主,就只有你,像你这般装束的更无一人,我们怎会认错!”
张敏之本就聪慧过人,一听此言,立即回过味来,有人杀了圆空大师,陷害于她!她立刻喊道:“我没有杀圆空大师,是有人陷害我,各位大师,请带我去圆空大师的被杀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