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淋浴坏了,小凤在走廊擦完身子已经很晚了,四下的灯火都熄了,就连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大多也关门睡觉了。她倒掉一盆脏水,眼瞅着楼下巷子口走来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人,帽檐宽大,遮住了眼睛,只能看清是道清瘦的身形。
燕子在屋里看肥皂剧,小凤朝她门口喊了声:“燕儿,阿易来了——”
屋里传来懒怠的一声回应,燕子拉开房门,倚在门口等他。
男人拐上楼梯,小凤瞥了眼,江易戴了只黑色口罩,她多嘴问了句:“这是赶的什么时髦啊?那么帅的脸不露出来叫我们看看吗?”
“感冒了,怕传染给你。”江易咳了声,嗓子眼像卡了痰似的怪怪的。
小凤笑嘻嘻的:“是吗?那让燕子给你治,今晚运动流流汗,保准明儿一早就好了。”
燕子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她勾小指扯了扯江易的手腕:“进来吧。”
小凤收拾完回屋,她刚躺下,隔壁已经开始有节奏地摇床了。
燕子声音又娇又腻,猫爪子挠痒痒一样嗔骂:“哎呀你轻点,多久没搞了,怎么急得跟个猴似的……”
男人喘.息粗重,燕子声音渐渐低下去,只剩下呜呜呀呀的哼唧。
小凤哧地笑了声,掏出耳塞塞上,拉灯睡觉。
*
孙玉斗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眼睛和嘴都叫人贴了黑色胶带,他动了动,发现手脚被人用麻绳束住了,晕沉沉的脑袋好容易清醒了一点,他回味过来,自己现在正以一个小学生端正上课的姿势被人绑在一把木椅上。
凉飕飕的风顺着四周墙壁的残隙里吹进来,落在他脸上还带着潮意,他眼皮下感受不到一点光,是在室外,并且天还没亮。
孙玉斗唔了一声,拼命挣扎,不远处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锐化、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旁边半米是悬空,跌下去摔成肉泥别怪我没提醒你。”
孙玉斗霎时不敢动了,后背骤然出了一层白毛汗,他嘴里呜呜叫,那人走了过来。
“坐稳了。”
机器音听不出音质,但孙玉斗却能感觉到那人语气的嘲讽和冷意,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男人一拳照着他的脸砸下来。
……
江易转了转手上的骷髅指虎,淡漠地看着男人豁开一个口子的左脸。
黎明前的黑暗冷寂悄然,孙玉斗求生的欲望沸腾,催动他稳住身体,他不敢朝两侧歪斜,哪怕脸被打得血流成河也岿然不动。
他嗓子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如果不是被黑胶带遮住眼睛,其间流露的目光一定惊恐又绝望。
江易一手拽住他额前的碎发,一手成拳,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脸面和胸腹殴打。
时间滴滴答答流失,孙玉斗却觉得无比漫长,他直觉自己的脸皮已经炸开,血和皮缠在一起,混成团血肉模糊的湿血块子。
江易打到指骨泛麻,才停手撕下了他嘴上的胶带,孙玉斗哇地吐了一口暗红色的血和几颗碎牙,他哆嗦着,用嘶哑不清的声音告饶:“别打了,你想要什么?我是霍家大少爷的亲舅舅,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一百万够不够……”
他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是一双冰凉的手。
江易拎住他后领连人带椅子拖到角落里,当初这楼建了一半被迫烂尾,里面基础设施留下了不少。墙角原本是厕所,安装了一个浴缸,荒废多年已经落满灰尘脏得不像样子,前几天下雨,里面积了一汪黑乎乎的脏水。
他解了孙玉斗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将他的头按进浴缸的水中,孙玉斗脑袋磕在浴缸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扭动身体,膝盖蓦然挨了一脚,被踩得踉跄跪倒在浴缸边上。他没有丝毫防备,口鼻都涌进了污水,挣扎得如一条躺在砧板上被片掉鳞甲的活鱼。
江易抬起那只空闲的手,静静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三十秒后,他卸掉力气,将孙玉斗捞起来。
男人颓然跪在地上,几乎把肺咳出来。
水里被人掺了辣椒水,他的伤口浸了辣椒,痛得快死了。
“我问,你答。”江易冷漠,“第一个问题,视频在什么地方?”
孙玉斗像只落水狗,头发朝下滴答着脏水,他嘶哑着嗓子:“什么视频?”
等待他的是第二次入水,孙玉斗再次被从水里捞出来时改了嘴:“……在……在我家书房电脑的硬盘里存着,我带你去拿。”
“钥匙。”
“没有钥匙,防盗门是密码锁,361792。”
江易静静看着他,三秒后,他抓住孙玉斗的脑袋,再一次按入水中。
他重新计时,孙玉斗没料到这一下,气儿还喘匀,死命挣扎。三十秒过去,江易无动于衷,四十五秒过去,孙玉斗动作缓了下去,五十秒过去,江易把他提出来,瘫软的死尸般甩在地上,他鞋底碾住男人的胸口,孙玉斗吐出一口脏水,艰难转醒。
他脸上的鲜血都融进了浴缸,浑身湿透,看上去落魄可笑。
江易:“最后一次机会,密码。”
孙玉斗虚弱地咳嗽:“门是指纹识别,里面连着防盗系统,输入密码会自动报警。”
江易将脚挪开,冷眼看着他:“第二个问题,小东山里有什么?”
孙玉斗早前强.奸女孩留存视频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他常常在酒后跟人炫耀。他这些年没少仗着霍璋当靠山作威作福,结下了不少仇家,因此面前这人问起视频的时候他一时找不到具体怀疑对象,可当他提起小东山时,他呼吸瞬间停滞,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他刚说完,那股呛水窒息支配的恐惧卷土重来,他瑟缩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小东山一直是乌玉媚的地盘,霍璋才刚接手不久还什么都没查出来,我除了知道它在缠山,其他的一概不知。”
江易没吭声,孙玉斗头皮发麻,生怕再受水刑,语无伦次说:“霍璋也怀疑小东山有古怪,明明每年都是负盈利,乌玉媚却一直不肯放手,可她藏得太严实了,霍璋查了这些年还是一无所获。四年前我、老何还有丁晨凯从松川来西河提货,丁晨凯就因为误打误撞进了小东山的研发楼,被三房的人寻了个由头弄死了,那天我在现场亲眼见的……”
孙玉斗说丁晨凯死的当天江易也在现场,他当然记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晚的惊雷、雨水,还有厂房内的血迹斑驳。
那晚孙玉斗和三房的人站在一块,指间夹着根纸烟卷笑着看热闹。
他置身事外,仿佛在蓄意推波助澜:“你们尽管动手,这事儿霍璋不管,丁晨凯偷了东西,打死也活该。”
……
见江易不说话,孙玉斗继续说:“想知道小东山里的古怪你得去找三房的人,再次绑于水生的人来问,三房和于水生蛇鼠一窝,不知道滚一张床上睡了多少年,他肯定知道,说不准小东山的一切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响起:“第三个问题。”
“——霍璋从于水生手里截走礼的是什么?”
孙玉斗表情一窒,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古怪地僵硬着:“是一颗肾,一颗于水生找来给老爷子做移植的肾。”
江易静了静,旋即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蹲下身,将孙玉斗翻了个面,束缚在背后的双手朝上:“密码是哪根指头?”
孙玉斗全身僵直,咬着牙,一字一句说:“你不能这样……”
江易从工具袋里掏出一把乡下果园子修建树枝用的果树剪刀,尖锐的刀刃在他攥紧成拳的手指上划过:“拇指?食指?不说?”
他钳开男人的手指,粗厚的剪刀插.进去,一刀按下去,铰断了他右手的尾指。
孙玉斗蓦地发出哀嚎,江易将他揪起来丢进水缸,他张开的嘴里顿时涌入液体,惨叫的声音消寂。直到他一动不动了,江易才松开手,孙玉斗软趴趴躺在地上,江易又捏着剪刀的把手,张开剪断了他的左手尾指。
孙玉斗生生疼醒,可他不敢再叫,蜷缩在地上发抖。
“我不介意拿你十根指头一一去试,等我拿到视频,多出来的指头就送去喂狗。”
孙玉斗嘴唇直颤,声音细弱蚊鸣:“左手食指……”
他话音刚落,一棍子照头打下来,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赵云今昨夜没睡好,失眠加落枕,早晨起来时精神倦怠,黑眼圈也冒了出来。
她原本想多睡一会,可想起花店还要开门迎客,不能赖床。
她顶着蓬松的头发洗漱化妆,洗漱后又回卧室选了条墨绿色的吊带长裙换上。
楼下大门声响,她知道是江易来了,这房子的钥匙除了江易就只有霍璋有,可霍璋是不会来的,他自那年车祸后性子变得多疑,从不在不熟悉的地方待上过久,也不准有人和他一起过夜,只有他叫赵云今过去,没有他上门一说。
赵云今赤脚下楼时,一碗打包好的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江易坐在沙发上沉思,他回头,看见赵云今。
女人漂亮的肩头裸.露,窄细的带子松松垮垮滑落到手臂,吊带色绿,更衬她胸口肌肤雪花瓷一样细腻通透,她斜斜倚着楼梯下的墙壁,笑吟吟打量江易。
“我不想吃粥了。”她妩媚的眉梢轻挑,“过了想吃的时候,再可口的东西都没滋味了。”
江易淡淡问:“你想吃什么?”
赵云今答非所问:“昨晚为什么不给我送?”
“说了昨天我休息。”
赵云今凝视他,江易的眼睛很漂亮,是一种锋利、张扬着锐气的漂亮。哪怕他此刻平静非常,但与他对视,还依稀能看到眉宇间残留不退的少年时的叛逆与桀骜。江易似乎也没睡好,脸色苍白,下巴上新生的胡茬青青。
“油灯街?”赵云今想起他昨晚的话,轻浮地问道,“是去油灯街嫖的娼?”
江易不说话,赵云今当他默认,弯了弯唇角嘲讽道:“品味也不怎么样,没想到跟我分手后,你会去那种不入流的便宜地方。”
“去了哪一家?点了谁?飞机还是全套?”赵云今的笑灿烂到了极致,纠缠不休,“说我听听,也好让我知道你离开我以后能不能爽到。”
江易静了静,抬眸看她:“比你活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