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李迩安在院中堆造沙盘,一小兵跑来,“李公子,韩大人、尹大人来了,和狄将军都在议事厅,大人让公子也过去。”
迩安将手中的小旗似随手一插,转头道:“麻烦你,找两个人,帮我把这沙盘一起搬过去。”
小兵应下后,迩安便向议事厅走去。 李迩安到议事厅后,范仲淹对韩琦介绍,说她是应天府书院的学子,对西夏之事颇有研究了解,所以叫过来听听她的意见。 李迩安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坐在了范仲淹给她留的位置上。 此时两个小兵也抬了她的沙盘上来。 沙盘一上,狄青便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围着沙盘啧啧称奇,指着其中几处道:“这些小川小谷都造的这么细致,你去过西夏?!”
韩琦听了,也起身去看沙盘。 李迩安道:“未曾。”
狄青道:“不可能,没去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两座山后,有一小山谷?”
“看书。”
“书里还有讲这个?”
李迩安点了点头,指着沙盘上的那几处,道:“历朝历代各州府郡县都有自己的《山川图志》,此地如今虽算作西夏,但自秦以来这一片地方是陇西郡辖内,所以想要知道大致地形如何,看书便能知其一二了。”
狄青道:“难怪范大人叫我读书,原来还有这样的用途。”
韩琦道:“仅以山川图志中的描写制作出这沙盘,怕不只是读书就行吧?”
李迩安道:“嗯,要多读书。”
韩琦有些无语,觉得这年轻人有些显摆。 范仲淹道:“惟安,此次叫你来,是想问问,对于西夏,你觉得是拒保力守好,还是该迎头痛击?”
在大宋女子闺名不能随意在外男面前提起,李迩安本身没有这些忌讳,所以跟范仲淹提起时,说的是真名。但范仲淹明显是顾及她,所以不论是之前在别人面前提起,还是此时,都别称她为惟安。 迩安看了看韩琦,又看向范仲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道:“大人一向坚持拒保力守,想来希望能对元昊实行迎头痛击,必是韩大人的意思了。 学生浅见,元昊此人野心勃勃,桀骜不驯,自他上位后,便主动挑起事端,叛宋自立,非可教化之人。若对其姑息,边境便永无宁日。 学生认为‘千日防贼,不如日前杀贼’。”
韩琦面带笑意,显然也是如迩安一般看法。 范仲淹蹙眉道:“你之前不是还说,只要增建堡寨、整治纪律、屯田安民、依寨拒之,让元昊一次次无功而返,早晚能迫使他和谈吗? 如今怎么又是这种说法?”
李迩安道:“学生之前确实这样说过,即便是现在也一样觉得这是一条极好的拒敌之策。 但这仅是拒敌。历朝历代,游牧民族无不以侵扰中原为目的。不论多好的拒敌之策,都会有被破的一日。 先生顾及民生,不愿征战。 但学生认为,忘战必危。 对于主动生事,挑起战端的人,不应当讲仁义。只有将其打服了,他才不敢再犯。”
范仲淹摇头道:“惟安到底是太年轻了,你说打服他?你别忘了元昊大军也非孱弱之辈,若要打服他们,我大宋又要付出何等代价,损失多少兵士? 何况就算以倾国之力,不计代价,我们能挺进大夏境内,灭了元昊,枭首示众,洗血前耻。然后呢? 安排我朝的官员去接手党项诸州,派禁军驻守吗?”
韩琦愣了愣,有些无力道:“这......即便我们能答应仗,亦无军力长期驻守,百姓亦不习惯半耕半牧,并不愿意从内地迁至党项境内......” 迩安却低着头沉思片刻后,道:“有何不可?”
见众人看向她,迩安道:“大人所说的这些隐患,学生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思考如何解决。如今已有大致方向。”
范仲淹认真的看了李迩安一眼,道:“你说。”
李迩安看了看四周随从,范仲淹会意,让除了再坐几人外的随从都退守门外。 确认没人会听到后,李迩安才道:“前几日学生曾随大人一起到营中视察过。所以知晓我军多以步兵为主,如此,在应对党项骑兵时,难免会处于劣势。 自燕云十六州失后,国朝饮马之地稀少,马匹供应素来困难,所以想要配备同等骑兵,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 不过,学生在看过军中所配火器之后,倒是想到了解决之法。”
范仲淹道:“火器毕竟只能做辅助之用,何况你也说党项一族多骑兵,他素来一露劣势便且战且退。 火器威力虽大,却是辎重,如何能追得上骑兵。”
李迩安道:“大人可记得学生初见大人时,所说的话?”
范仲淹道:“你是说,元昊近期内必会主动进犯,请君入瓮?”
李迩安点头,道:“是。自官家下令,关闭互市,禁止夏燕流入大宋之后,西夏境内民众早已苦不堪言。所以元昊急需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证明自己的决策。 所以他一定会在短期内来犯。 这些时日学生一直在想,若我是他,要怎样保证得到一场必胜的战役。”
“用计!”
韩琦道。 李迩安点点头,道:“对,用计。”
她走到沙盘旁,指着道:“我军在戎镇军由数万屯兵,若元昊放出消息要去攻打这里,或这里。韩大人会如何?”
李迩安指着庆州和渭州,问韩琦。 韩琦神色一震,他是聪明人。之前听范仲淹说到请君入瓮这四个字,如今又见李迩安这样问,便知其中肯定有诈。 凝眉看着沙盘思索片刻,后指着怀远道:“元昊大军若要到庆州或渭州,必要经过此地。届时我派人切断元昊的粮道,迂回敌后伏击,元昊大军必损失惨重。”
李迩安指着六盘山下的好水川,道:“大人说得是,只是若元昊在此地设伏,请君入瓮,我军能有几分突出重围的可能?”
韩琦脸色忽然煞白,跌坐在椅子上,嘴唇颤了颤,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