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宽靠在床头笑的直抖。他原本是特别郁闷的,亲爹办事不地道,顾盼却不能真的撕破脸,以为闷亏吃定了。作为儿子,知道爸爸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家的利益,为了他的利益;但作为男朋友,他心疼顾盼承受的委屈。同时,难免担忧,现在结下的梁子,会不会成为将来矛盾的导火索?要知道,很多亲戚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初缘由,也仅仅个小小的口角。万万没想到,顾盼这么快就找回了场子。
老爸跟她玩商场那套,她跟老爸撒泼耍赖。对着自家儿媳妇,你能打死她不成?不愧是生于市井的老百姓,宗法关系玩的666!憋在心里的气出了,自然翻篇了。
顾盼放下手机,看着刘思宽的笑脸撇嘴:“我没冤枉他啊,我现在肚里怀个儿子,他能那么坑我吗?封建老古董!”
刘思宽轻咳了两声,为亲爹解释:“那个,我们村有规定,年底分红只算男丁。每年几十万呢,不是顶级富豪,谁敢说不放在眼里。”
顾盼瞪大眼:“哇擦,公然违背男女平等的法律,国家不管的吗?”
“村里资产经营获利属于市场行为,‘董事长’怎么发年终奖,是‘董事会’的决议,法律无法约束。朴实点说,我自己的合法收益,爱给谁给谁,关别人屁事!”刘思宽摊手,“别说村里的商业资产,哪怕国家规定的农田和宅基地,男女所享有的权力都是不同的。”
稍停,刘思宽开始仔细说明,“你们城镇户口大概不知道。南方很多地方宗族很厉害。如果强行男女平等,抱团的宗族肯定坚决抵制,政策无法执行。因此,要落实政策,不得已做出了些妥协。首先保障女孩子的利益,确保她们有田,继而获得人身自由,不再完全依附家族男丁;其次以给男丁未来的老婆预留田地的方式,达到表面上男尊女卑的效果。是典型的过度时期的产物。
后来,谁也没想到,改革开放的力量如此的磅礴。本就有商贸传统的地方,趁着东风迅速崛起。过度时期的政策没来得及改,新的思想又没有占据上风。男丁多的家庭不愿到嘴的鸭子飞了,男女对半的不亏不赚不管事,吃亏的只剩男丁少的。可惜在乡下,男丁少天然挨欺负没有话语权。传统就保留了下来。
但随着时代发展,女人们渐渐觉得不服气,凭什么她们不能分钱不能分宅基地?于是一直在闹,目前暂未成功。另外,村里是不允许户口随意迁入的,如果生了女儿嫁出去,外孙更没有分红了。但如果是儿子,娶老婆进来生的孩子,是算丁口的,又是钱。说真的,我这么大年纪不结婚,损失惨重!”
顾盼点头表示明白了,说来说去是利益。不过她不打算鸟那些,世上除了自己的本事,没什么是绝对靠谱的。沿海土著的奢华因政策而起,也很可能因政策而终。当年她爸妈端着的铁饭碗说碎就碎,若不是她爸是厨房的,恐怕炸油条都够呛。并且,从刘思宽顶着压力,坚决不肯在婚事上妥协来看,他的想法应该差不多。那么,顺其自然吧。自己多赚钱,村里不给女儿分红,她自己分就是了。
刘思宽笑笑:“所以虽然我爸小心眼了点,但我恳请你稍微体谅些,毕竟他也只是个凡人。当然,我绝对支持你气回去,只是拜托看在我的份上,别跟他太较真。”
顾盼哼唧两声:“本来也没跟他较真,我准备跟他谈工资来着。他不接我电话,不兴我告状啊。”
刘思宽将顾盼紧紧搂进怀里:“多谢。”
顾盼顺手拍拍刘思宽的后背,以作安慰。又不是刘思宽的错,她得精准打击目标,绝不误伤群众,并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憋死大反派!
手机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刘思宽拿起一看,是刘昌源的,直接递给了顾盼。
资方是爸爸,闹脾气不能太过。顾盼按下接通键:“哟,阿叔,晚上好啊!”
刘昌源没好气的说:“你刚打电话找我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盼开门见山:“你没跟我谈工钱!说吧,打算开给我多少钱一个月的工资?”
刘昌源咬牙切齿:“自家的公司,还要挖墙角呐?”
“哎呦嘿你这话说的,你请别人不用给工资咋地?”说着顾盼话锋一转,“再说了,你既然那么封建,我们按封建的规矩来哈。我,家嫂,理所应当,该由你支付零花钱。怎么?要我一个女人倒过来养家不成?”
刘昌源当即被噎了个够呛!尼玛!小王八蛋简直是块滚刀肉,流氓的没边了!生怕顾盼又伪装小女人,哭唧唧的告状,只得忍气问:“你想要多少?”
顾盼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说:“第一年15000每月,第二年视我的水平,重新谈。”
刘昌源怔了怔,15000的薪资比他想象的低的多。通常而言,没有强调税后,默认指税前。顾盼现在的收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他有些不敢相信小王八蛋这么好说话。
“转行总要付出点代价的。”顾盼平静的说,“现在白总开给我的工资更低。带薪学习的机会难得,我会珍惜。”
顾盼从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她看长远、看未来。因此短期的蝇头小利,根本不放在心上。刘昌源对员工薪水,肯定有底线。自家儿媳妇,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放几千的额度,权当零花钱。但是,如果她没有自知之明,贪几千块的小便宜,将失去刘昌源的仅剩的那一丁点信任。顾盼的目标是真正的管理层,而非帮忙看场子的“老板嫡系”。换言之,她追求的是,即使离开了刘家,一样可以叱咤风云,而非永远烙上刘家的标签,做个行走的花瓶。
战斗经验丰富的刘思宽尚且只有两万多的月薪,刚转管理岗的她算老几?
沉默了小会儿,刘昌源答应了一声:“好。”
“从我离职晓意的那天开始计工资,每月最迟10号发放,延迟的话……”顾盼微笑着威胁,“我会告诉奶奶,你逼我出去工作,让我养家!”虽然跨了省,但顾盼坚信天下长舌妇的品种是单一的、是性能稳定的。刘家绝不想街坊四邻里流传着长孙刘思宽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这样的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津津乐道的八卦。
刘思宽在旁边噗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听见儿子不厚道的笑,刘昌源恨不得冲到花城暴打不肖子!奈何天色已晚,难以付诸行动,只好靠挂电话表示心中愤懑。小兔崽子踩线恶心人的水平堪称职业级,操蛋!太操蛋了!
顾盼把手机还给刘思宽,得意洋洋的炫耀:“我军火力太猛,敌方溃不成军。”
刚停下来的刘思宽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被熊孩子气是人生不可或缺的经验。我小时候太乖,所以你来弥补他的遗憾,挺好。”最好的是,顾盼的反击手段全是各种告状,确实没把刘家当外人。
刘思宽出生在一个家庭结构复杂的富裕城中村。村民看起来现代,骨子里却依旧停留在禁锢的时光里。尽管很多年轻人想方设法的反抗,但始终撼动不了名为传统的庞然大物。他不喜欢家乡习惯于宗法的女孩子,觉得太陈腐、不够鲜活。而外面性格张扬的女孩子,又基本无法容忍身边大量的陈规陋习环绕。
其实时代滚滚向前,再顽固的腐朽,早晚要被碾成齑粉。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多少得在表面上做出些许退让。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男人成为夹心饼干,正是因为双方都是亲人,都有各自的立场,说不出对错。刘思宽欣喜于顾盼的生活智慧,看似胡搅蛮缠,实则彻底化解矛盾。谁家老豆会因为熊孩子揪胡子而真生气呢?只可能欣慰自家熊孩子精力旺盛、身体健康吧。
刘昌源回到房间,看着老婆板着的脸,无奈的说:“行了,已经讲清楚,你别生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盼才是你亲生的。”
羊晓娟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觉得阿宽的话很对。”八壹中文網
刘昌源:“嗯?”
“我这个位置,就得泼辣货来做!”
刘昌源:“……”
“我以前觉得,女仔嘛,要文文静静的,太泼辣的不招人喜欢。”羊晓娟轻声说,“但似乎并不是那样。招不招人喜欢,不是看表面的性格,而是看是否大方是否会做人。”
刘昌源心里默默说:那是老子没跟她计较,不然光凭那混蛋把家婆骗的团团转,将来吃不了兜着走!
羊晓娟忽然问:“阿源,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已经变了?”
刘昌源皱了皱眉:“你问哪方面?”
“阿宽怎么不受欢迎了呢?我们那时候,最喜欢阿宽这样的后生仔了。”
以为老婆要谈世界局势、经济产业变革的刘昌源梗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没变,是他八字不好。”说完之后,猛的想起顾盼那从金砖砸到金猪的运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特么的居然一不小心就给小兔崽子站台了!
果然,羊晓娟吁了口气:“幸亏盼盼八字好。”然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丈夫,语带期冀的问,“她一口气砸了两只小金猪,你说她会不会生双胞胎?”
刘昌源木着脸回答:“她把小金猪送给阿宁了。”
羊晓娟瞬间低落:“唉,这么好彩头,不该送人的。”
刘昌源???怎么好好的情绪又不对了呢?更年期到了吗?
假如顾盼在现场,一定会点评:不愧是刘思宽的亲爹!这一脸耿直噎死人而不自知的脾气,绝壁是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