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有司马骏断后,算是勉强逃脱了一条命。
等他和郭槐狼狈不堪抵达邺城,见到前来接应的杜预时,司马昭不禁泪水涟涟,差一点朝杜预、司马宣华跪了下来。
“元凯,朕错了,朕不该听信谗言,朕要是听你的话,留守邺城,又怎么会招致这一场大败。”司马昭紧紧握住杜预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
在这一时,他的眼前,只浮现出司马骏在上党谷地断后苦战,最后被蜀将胡奋一刀斩于马下的苍凉情形。
司马家族的成年子弟,如今还算有些本领的,就只剩下他司马昭一个人。
杜预脸色沉郁,脖颈处的肉瘤一个劲的跳动,让他身体有些站立不稳,幸好司马宣华就在旁边,一把扶住了他。
在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杜预一揖及地,道:“陛下,请先入城歇息,军中之事,预定当尽全力,不让蜀贼的计谋得逞?”
杜预这话说得郑重异常。
并州的晋军由大司空王昶来统御,在平阳失守之后,王昶带着太原王氏的子弟逃进了吕梁山,一时下落不明。
不过,以杜预的判断来看,王昶怕是出不了山了。
没有了并州这個屏障,邺城的南面、西面都遭到蜀军的威胁,剩下的北面,还有曹婴、傅佥这一支魏国勤王军袭扰,唯有向东一条道可以退回青州和幽州。
这样艰难的处境下,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邺城。
等到司马昭情绪稳定之后,杜预准备让司马宣华和司马昭好好的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提前撤退出邺城,因为杜预担心,蜀汉军队的下一步打击目标,就是邺城。
晋国朝堂的幸运儿们,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
与司马昭等人相比,晋胡联盟的另一个主角匈奴大单于刘豹,从离石突围之后,同样走了上党郡一条路,只不过,匈奴人的路线更加的靠近北面的井陉一带。
这条道也是当年韩信出太行的路线,按常理来说,刘豹这条道更加的靠北,安全性上要比司马昭走的滏口陉更加的稳当。
但事情往往不是常理所能预料,就在刘豹拖家带口到了上党郡长平一带时,汉将胡烈突然从山背后杀将出来。
胡烈是胡遵的次子,正是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的年纪。
在与兄长胡奋领了占据上党郡的任务后,胡奋按部就班的先打潞县,然后封住滏口陉,堵住司马昭的去路。
胡烈却不这么想,他这一段时间和小侄女胡芳联系得多,从胡芳那里得知,刘封的心目中,驱胡和灭晋两件事,驱胡还要排在前面。
既然这样,胡烈理所当然的把打击的重点放在刘豹身上。
在长平这一带古战场设下伏兵,然后等着匈奴来自投罗网,是胡烈与麾下裨将裴越等人商量之后,得出的对敌策略。
古有白起,屠赵五十万大军,功勋赫赫,战神之名,传于后世。
今有胡烈,领军截杀南匈奴数万部众,胡酋头颅献于军前,名扬天下。
带着这样的憧憬,胡烈带着安定郡二千子弟兵、闻喜裴氏一千辅兵伏于山谷之间,等到刘豹等人出现时,胡烈、裴越于半途杀将而出,一下冲散了刘豹的队伍。
匈奴人虽然擅骑战,但也要看是什么情形。
刘豹从离石逃遁,一路之上被姜维尾追,遣出了多支杂胡断后部队之后,才算是逃入上党谷地,这会儿又遇到胡烈截杀,刘豹再想找寻替死鬼,却已无人可寻。
胡家皆是胡族出身,早先也曾是匈奴诸胡中的一支,现在却披上了汉人的衣袍,取了汉人的名字,想要成为汉人。
这等背叛祖先的不义之举,让刘豹怒不可遏,身为匈奴大单于,想要拼一拼老命,亲手斩了胡烈的首级,让那些想要背叛他的杂胡们好好看一看,叛徒是什么下场。
刘豹的想法很好。
但有一点,他忘记了。
他的年龄已经接近六十,在这个年纪,身体里的血气已经枯竭了大半,要不是刘豹的一口精气神还在,他怕是早就倒下了。
相比过了巅峰期的刘豹,胡烈刚刚三十出头,正是一个战将最为成熟最有武力的时候,面对刘豹一个老家伙的挑战,胡烈大喝一声,策马杀将而出。
两人打马盘旋,战在一处,三合之内,刘豹凭着老到的经验,占了上风,将胡烈压制得只招架无法进攻。
五合至十合,双方僵持不下,但形势渐渐对胡烈有利起来,因为刘豹已经气力不加,手中大刀也渐感沉重起来。
等到十合之后,刘豹双臂酸麻,已经腰都快直不起来,在两人猛烈的兵器撞击之后,刘豹伏在马背上,头也不回的策马逃窜,想要靠运气逃脱。
胡烈盯着刘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安定胡家也是草原游牧民族出身,射御的本领不比胡人差了多少,刘豹这一逃,也就把后背的要害给暴露了出来。
“嗖,嗖嗖!”
胡烈张弓搭箭,一连三箭,直取刘豹。
这三箭胡烈同时射出,取左中右三路,其中左右两箭其实并没有瞄准刘豹的身体,但只要刘豹身躯一晃,这箭必中其躯。
刘豹刚刚战得全身冷汗,好不容易抱着马头逃窜,耳边听到箭矢风声,本能的往左侧一晃,想要来一个蹬里藏身,躲过这一场劫难。
这一式躲闪,是刘豹的拿手好戏,当年他就是凭着这一招,击败了匈奴的众多部落小酋,登上了大单于的位置。
但这一回,刘豹却是失算了。
胡烈三箭齐出,两支箭虽然射空了,但还有一支,却正好与刘豹的后心来了一个正着,这一下利矢刺入身体,强烈的痛楚袭来,让刘豹眼前一黑,直接从马上滚落了下来。
“噗!”
胡烈策马近前,举刀狠狠劈下,正好将刘豹的首级一下斩落。
刘豹在最后临死的时候,嘴巴里乌呀呀的叫喊了一句听不清的话,然后,瞪大眼珠子的人头,就翻滚着向山崖处跌落了下去。
在山道上,刘豹剩下的无头尸体,因为余温尚在,还在微微的抽搐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