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郑春娥来了，郑庆军开车已经带着王玲回来了，午饭做上，郑广文一家也在这边吃午饭。
“春娥来了，下班了？”
李玉就在厨房帮忙，现在二哥二嫂回到老宅住了，三家又变得很近。
“哎，三婶。”
郑广武看到了郑春娥，“你怎么来的？”
郑春娥把包放下，“骑电车来的，爹，我和玉林商量了下，把仓上的那个院子给卖了。”
“这是卖的钱，我知道最近他们催的紧，先紧着他们还了。”
“你怎么把院子卖了！”
那院子一砖一瓦，就像是郑庆军现在的院子一般，是郑春娥和于玉林一块盖起来的，而砖瓦，是从砖厂直接拉过去，质量特别的好。
“我们又不住了，放着也是荒废了，还不如卖了。”
“等爹先把他们的钱还了，之后再说我同事的。”
郑春娥和于玉林商量的时候，于玉林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点了头。
“叔这些年不容易，我知道你向来是孝顺的，那就卖吧，都是一家人，再说了，你爹娘又不是不赚钱了，咱的钱不还是得回来？”
爱宝上了高中，花费其实也没多少，因为是公立学校，学费基本没有，书费也不高，开销上主要还是房贷和车贷。
不过这些他们俩一块的工资是完全足够维持的。
原先没钱的时候，两个人能一周就花七块钱。
仓上那个院子旁边就有卖馒头的，之前每年麦子都放在那边换馒头票，馒头相对而言也不用花钱。
只有些其他的小菜开销，而且家里到两个人上班的地方，一个五十米，一个五百多米，走路和步行就可以。
车没事的时候就放在车库，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这也是两个人为什么马上就要还完房贷和车贷的原因。
从09年买房搬进来，不过六年的时间，两个人同甘共苦，就算是买肉吃，也只是爱宝放假回家的时候买，或是真的有大喜事。
他们两个又同样的不重口腹之欲，钱就像是细流汇聚，一直到了现在。
“其实等你爹还完了钱，咱们俩可以再买一套楼。”
于玉林说这句话的时候，郑春娥失笑，“你想的倒挺美。”
于玉林眨了眨眼睛，“到时候爱宝嫁人了，咱们不能和爱宝住在一个房子吧？”
郑春娥说道，“人家爱宝老公没楼房啊？”
于玉林顿了顿，“怎么，爱宝老公就不能像我这样，结婚住媳妇家啊？”
“不行，这样的话我不可能让爱宝嫁的。”
“最起码要有房子的。”
于玉林顿了顿，他其实想说，反正给女儿一个退路呢，再说了，房子都是升值的，要是碰上合适的再买一个，绝对比把钱存在银行里好。
不过现在也没合适的，于玉林就没再说。
“你......以后和我商量商量。”郑广武还是拿了。
先拿了弟弟的，再拿了女儿的，他其实已经没面子了，再丢也都是自家人。
“广武啊！”
郑广武听到这个声音，赶紧探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捧着什么包的郑书予。
他眼角跳了跳，“大哥不会......”
郑广文刚好从家里拿了酒回来，看到大哥迈着八字步，神气的走过去，把手里的包一打开，红色的钞票！
很厚一叠！
粗略一数，五叠！五万！
“大哥，你这是干啥？”
郑广武这下真的要绷不住了。
郑书予笑了笑，“干啥，就让你总帮衬着哥哥，不让我和小田帮衬帮衬你？”
郑春娥赶紧说道，“大爷，怎么能让你拿钱呢。”
“我就拿了一万，没多少钱，剩下四万是小田拿的。”
“这孩子打电话知道你的情况，二话没说，让我去给他取出来钱，要先借给你。”
郑书予语气里带着自豪，“我自己手里有一万，就取了小田的四万，给你凑五万。”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郑书予这些年罕见的挺直了腰杆，再次拿捏到了大哥的感觉，他神气的说，“我的钱不用还了，到时候你和小玲周转开了，给小田还了就行。”
“不行！”
郑广武这下真是绷不住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了下来。
“大哥，这钱你好容易存的，而且小田的钱是妹妹.....我更不能拿！”
郑书予就板着脸，“怎么，现在我就是什么话都不管用了呗！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啊！”
郑春娥和郑广文一看这个情况，赶紧都拉住，一个劝别气，一个劝拿着。
郑广武偏过头去，“大哥，大哥，谢谢。”
郑书予忽然鼻子一酸，他似乎是好久没听过来自弟弟的一句谢谢了。
他也骗过头去，“哼，还知道我是大哥呢.......”
郑庆军赶紧上菜，“快都坐下，咱们吃饭吧。”
孙晓慧今天带着孩子去了娘家，等会儿吃完饭郑庆军再把他们给接回来。
郑家人这一顿饭，吃的热闹的厉害。
郑书予的孩子们知道爹把自己存的那点钱都拿给了郑广武，反应也大不相同。
郑全胜没给老爷子好脸色看，他一直觉得爹藏了钱，你看，稍微挤一挤就能把钱挤出来。
他作为长子，以后是给他养老的，怎么，钱还自己拿着，给他不行？
说不定偷偷又给那个白眼狼老三了！
他就知道，爹心里就他那几个兄弟，就他死了的妹妹，还有他的小儿子！
为此，郑全胜好些天都没回去，地里的金银花发芽了，郑书予忙着地里的事情，不来就不来呗，他自己能干。
再说了，他闺女没事也回来，干活闺女也行。
现在他也是明白了，到了这个年纪，媳妇不在了，他一辈子没什么成就，还有着些污点吧，还好没对孩子们有什么影响。
妹妹走后，亲人们只要还在，就一切都好了。
郑家齐心协力，共同度过难关。
而对于之前在砖厂干活的那些工人而言，砖厂不在了，他们失去了一份工作，也失去了这份经验所能就业的方向。
因为县城里所有的砖厂，只有一家下定决心要改革，进行新的空心砖烧制。
就那一家，他们那么多人，只有选择远走家乡，去建筑工地，跟着或许也在外面的亲戚一起打工。
背井离乡，是常态。
王家的四个儿子，同样如此。
放假的时候，于爱宝就去了姥姥娘家一趟，她每次放假都会过来，在姥姥娘这里住着，和姥姥娘很亲近。
“姥姥娘，舅姥爷他们都出去打工了吗？”
曾经在砖厂的老二和老三，现在也背起行囊跟上了大哥的步伐，而王家老四并没有走太远，却也在几十公里之外打工。
留在村子里的，是几个舅姥娘，还有年纪尚小的舅舅，或者是出生没多久的侄子侄女们。
“都去啦。”
姥姥娘揉了揉爱宝的脑袋，“你们学校也是的，怎么把头发剪得那么短，跟个小男孩似的。”
于爱宝也撅了撅嘴，吃着姥姥娘刚刚用小刀削了皮的苹果，“就是呀，不过这样确实方便洗头，不占用时间。”
半军事化管理的高中，也是一种常态，尤其在高考大省的压力之下，更强硬的去管理学生，就是对学生的未来负责。
所有人，都在靠着那场高考，改变人生，改变命运。
“姥姥娘，中午吃咸鸡蛋吗？”
想到姥姥娘腌的咸鸡蛋，于爱宝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就馋这一口！
而且姥姥娘腌的真的好好吃！
一口下去，黄油流下来，蛋黄咸滋滋的，满口生香。
配上一口白白软软的馒头，简直是顶配！
“哈哈，行，就知道你这个小馋猫爱吃。”
姥姥娘其实今年已经有八十一了，但身体依旧硬朗，爱宝有次早上睁开眼睛，外面姥姥娘已经背回来了一袋子捡回来的麦子。
平常老人家也会在路边捡一些别人不要的东西，到自家院子里收拾收拾，颇觉得顺眼。
还有地里也是收拾的特别齐整。
所以经常就有人说，老太太身强体壮的，是真不错，比其他七十多的老头老太太强多了。
于爱宝对此最大的感触就是，小时候曾经和姥姥娘在街边坐着的那些姥姥娘姥姥爷们，已经都渐渐不在了。
那个时候姥姥娘轻轻松松就凑起来了一桌打牌的，到前几年，她上学回来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
老太太去拿了咸鸡蛋，于爱宝就去烧锅，她也是烧火一把好手了，比起来平常人似乎不喜欢木头烧起来的烟，她坐在那里，却觉得木头焚烧有着一股清香。
就这个问题，于爱宝曾经以为大家都能闻到，问了同学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问了爸爸妈妈，她们也不是。
但就像是有人喜欢雨后的青草芬芳，有的人喜欢热辣的火锅味道，偏好不同，自然是感受不同的。
“姥姥娘，以后你要给我带孩子啊。”
于爱宝缠着姥姥娘，因为她小时候就是姥姥娘带大的。
姥姥娘笑着看她，“带你一个还不够，还带你孩子？姥姥娘那个时候都干不动啦。”
“怎么可能！姥姥娘长命百岁呢！”
“到时候我要带你一块去环游世界！”
姥姥娘哈哈笑了几声，“行，姥姥娘等着你带我去环游世界啊。”
虽然她并没有想去，但是面对曾外孙女的撒娇，是全盘接住的。
她也希望，以后能再带，或者说，能看到爱宝的孩子。
“嗯嗯！”
少年时期的期盼，都是美好的，只是这个愿望究竟有没有实现的那一天....少年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