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庆军和孙晓慧在十月一结婚,那个时候爱宝已经上了学前班,这个自由不羁的灵魂被课堂束缚住。
不过因此,爱宝认识到了许多小朋友。
她们和爱宝一样第一次上学的时候哇哇大哭,但是在一群人里哭,和独自一个人哭还不太一样。
于爱宝看了看周围比她哭的更厉害的小朋友,知道妈妈肯定是不会把她接走了。
所以她看向了手足无措安慰孩子们的老师,当即抽噎两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不哭了!
爱宝的乖巧让老师喜出望外,并为爱宝颁发了小红花!
爱宝高兴极了,这可是小红花哎!
她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直视前方,乖乖学习。
有爱宝这个榜样,也想要小红花的孩子们终于安静下来,可以上课了。
老师们狠狠松了口气,并记住了爱宝。
不止是他们记住了,小朋友们也记住了。
爱宝没有什么零食吃,但是她会用纸张叠出来风车和四角!
这还是于玉林教爱宝的,爱宝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成了孩子王。
想当年她和姥姥娘在万庄的时候,也是带领着万庄的一群孩子,这个孩子王,她当的名副其实!
就是现在不能带着小伙伴们去偷别人家的钥匙再丢去大坑了。
爱宝在万庄愉快玩耍的那些日子,上到别人家的桃子,下到别人家钥匙,只要她带着一群小孩冲过去,绝对是要糟蹋起来。
尤其偷钥匙那次,爱宝知道姥姥娘的钥匙藏在门口砖头下面,就带着其他孩子去找别人家的砖头下面,还真的让她给找到了不少!
正巧了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去看戏,那边咿呀咿呀的唱着,她们又害怕了。
根本不知道手里的钥匙都是谁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丢了。
好家伙,这下听戏的人回来,一摸钥匙,钥匙不见了!
爱宝的小伙伴一不小心暴露了,爱宝自然也没逃脱,让姥姥娘拉起来爱宝一顿揍,找到了钥匙之后,万庄的人是再不敢把钥匙放在砖头下面了,全都找别的地方藏了。
于玉林在县委宣传部除了写文章,还在学习,乡镇他觉得没出路,他需要寻找机会,去其他岗位试一试,考一考。
其实如果他和乡镇的领导关系没那么不好,他也不会想出来,但只可惜他才开始上班的时候就和领导吵了一架。
在宽冢镇几年,他也没发展起来。
有个机会被调出去,他就出来了。
郑春娥的教书生涯倒是蒸蒸日上,爱宝有时候下课了,被接过去,就坐在最后一排跟着郑春娥的学生上课。
虽然她听不太懂吧,但是乖乖坐着,不懂装懂,爱宝她行!
就是不可避免的被那些哥哥姐姐们好奇,但爱宝脸皮厚啊,你们看就看呗,嘿嘿。
郑庆军结婚的时候,郑庆天和陈太阳的儿子都两个月了,郑庆天双喜临门,被升任为车间主任,工资水涨船高。
更好的消息是,年末的时候,恋日花都就要交房了。
等到装修好,明年春天或许就可以住进去!
郑春娥握着厚厚的红包,看着弟弟和弟妹,鼻子酸的厉害,郑庆军也红了眼睛,郑春娥把红包塞给弟弟,“以后,就成家了。”
“姐,谢谢。”
郑春娥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行了,赶紧去接新娘子了。”
郑庆军和孙晓慧的婚礼不是那么复杂,却很郑重。
女方的姐姐们很珍惜自己的妹妹,要什么都要最好的,也告诉对方,她们的妹妹很受宠。
红色的嫁衣更衬着孙晓慧漂亮非常,郑庆军脸红彤彤的接新娘子回来,郑家这边都高兴的不得了。
老太太就在其中,她有些眼花了,看不太清楚,是她们牵着新娘子的手,拉到了老太太身前,她仔仔细细看着,笑着说,“漂亮漂亮,是个好姑娘。”
她现在走路也有些颤颤巍巍的,郑书予在旁边,也乐呵呵的笑着。
他扶着老太太,眼里似乎没有多少世俗的欲望,脸上手上增添了许多皱纹,不知道何时,他也已经五十多岁了。
似乎是年纪大了,他经历许多,大概看开了。
“快快,新娘子新郎官拜堂拜堂了!”
郑春娥和于玉林搬出去之后,院子整体打扫了一遍,之后添置了新的家具,现在看着就和新的院子一样。
郑春娥和其他姐姐妹妹们都在一块,看着弟弟婚礼成了,偷摸掉泪。
“以后,就是一家人,要好好的在一块过日子啊。”
郑庆军听着长辈们的话,都听着,都点头。
他看着身边的孙晓慧,嘴唇弯了弯,以后,他就有自己的家了,是要两个人过日子了。
婚宴在县城举办,郑春娥和于玉林跟着一块过去,很是热闹。
郑梅没来婚宴,而是陪着王玲和老太太在家。
“咱们庆军也结婚了,接下来可就只剩下庆国了。”
郑梅说着,老太太喝水的手一顿,叹了口气,“庆国这孩子留在外面,以后媳妇也要找当地的。”
“找不到,还要找咱们县里也在那边的小姑娘。”
“不好说的.......”
刘绣就在旁边床上躺着,她听到了,也是一直叹气。
“没事,庆国那孩子优秀。”
王玲赶紧说了句,小姑子真是能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说叹气。
老太太咳嗽了声,继续拿着水杯,哪知道手一下抖,水杯直接摔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给摔裂了。
“娘!”
郑梅吓了一跳,看到是杯子摔了,赶紧拿过来,拿布给擦干净了。
王玲就换了个水杯。
“哎,人老了,握水杯都握不住。”
老太太笑了笑,语气里是不在乎,但在场的人却看着老太太,心里眼里,只有心疼。
那天老太太说了许多,从成亲,到生下老大,老二,老三,还有最小的女儿。
说起来曾经和老头子度过的岁月,不管是难也好,容易也罢,从她的口中说出来,都带着股子温柔和释然。
她这个老太太,狰狞了一辈子,或许别人说起来她,都是个脾气差极了的老太婆。
她也有后悔的事情,努力拉着王玲的手,说她当年不该对王玲那么差,说她糊涂........
大家都听着,听到了晚上........
郑庆军结婚之后才过了一个月,老太太于睡梦之中安然而逝。
她去的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丧礼办了七天,办完了,郑家的人似乎还在梦里,老太太,就这么走了.......
同年十二月,王玲父亲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
几乎没过多久,老太太的丧礼才过去,王玲父亲就进了医院。
县医院里,王家四个儿子都来了,如今二儿子和三儿子也是砖厂的老人了,大儿子没在砖厂,而是出去在工地上打工。
小儿子也带着媳妇去打工了。
现在老头子出事,险些没救回来,把孩子们都吓了一跳。
还好老爷子坚持住了。
王玲无声的擦了擦眼泪,老婆婆走的时候,郑广武就伤心的厉害,好几天都没睡着,她陪着一块,也没睡好。
现在自己爹出事了,她更是心力交瘁。
郑春娥来了,她问了问情况,知道脱离了危险期,看到娘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抹眼泪,也是鼻子一酸。
“娘。”
她走过去,王玲看到女儿,赶紧抬手擦了擦眼泪,“哎,来了。”
郑春娥坐在旁边,握住了王玲的手,“娘,姥爷没事的。”
“嗯,没事。”
“姥姥在家没来吗?”
王玲点点头,“你舅舅他们来了,就在里面呢。”
二舅出来,“姐,春娥来了,我去缴费。”
之前预留的钱不够了,那些钱是老三垫的,他刚好回家,来的最快,医药费他拿了。
“哎。”
郑庆军过来的时候,姥爷已经到了普通病房。
“娘,姐,你们吃饭了吗?”
才结婚没多久,郑庆军就已经参与了奶奶的丧礼,现在姥爷也出事了,他心里也慌。
孙晓慧跟着郑庆军,有些担心,也有些难过。
谁家才娶了媳妇,家里老人就总出事的啊。
“吃了,大舅妈给买了饭,没事,你们俩先去吃饭吧。”
郑春娥让弟弟和弟妹去吃饭,二舅三舅先回砖厂了。
爹没了娘,最近一直都很难受,砖厂还需要二舅三舅。
大舅和大舅妈留在这里,小舅走了,小舅妈留在这。
王玲坐在病床前,看着还没醒的爹,恍惚看到了小时候高大的父亲和她一起背着草回家的时候,笑着提着她的背篓,“用力喽,小玲,太慢喽......”
那时候的爹大概是她眼里最厉害的人了。
干砖厂这些年,王家老爷子除了做饭,有时候还帮忙王玲看着其他工人,没事的时候坐在外面,旁边放上个收音机,手里一杯茶,美滋滋的。
他什么都会点,这些还是二儿子学的时候,他也跟着学了。
现在二儿子作为砖厂的维修工,有时候二儿子不在了,他也能上呢。
他脾气好,哪个小孩来他都乐呵呵的,所以爱宝到了砖厂就喜欢在老人家旁边待着,虽然听不懂收音机里什么三国什么的,但是她也喜欢待着,自己手里也拿个小杯子,分姥姥爷的茶水喝。
现在,这个老人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来。
“姐。”
二弟王河走进来,他也不那么年轻了。
“嗯。”
王玲抹了下眼泪,王河轻声说道,“姐回去吧,姐夫那边也没人照顾。”
郑广武心里伤心,状态也不好。
“哎,好。”
今晚上有人守着,王玲拿起来自己的小包,郑春娥在外面等着,她送娘回去,顺便在看看爹。
爹和她不一样,奶奶是爹的娘,但对她而言没有特别亲近。
想到奶奶丧礼上麻木磕头的爹,郑春娥叹了口气。
她开着摩托带王玲回去,砖厂依旧灯火通明。
十几年的发展,砖厂现在设施齐全,该有灯的地方都有。
进来的那条路走进来,左边就有一排的矮房子,是工人的宿舍。
其实很简陋,床也是用砖垒起来的,不是很保暖,现在天气冷了,还多加了些草垫子盖在房顶,门关紧些,工人自己在里面烧个炉子。
但再过几天工人们就回家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弄很好的保暖措施。
一个宿舍住两个人,房间不大。
有坐在边上闲聊的看到老板娘和老板女儿回来,还起来问了问老人的情况。
王玲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后面要做个手术。
工人们都说还好还好,能撑过去的。
“你说说,老板他娘才走,王叔又出事了。”
老爷子一直都在砖厂,这些天冷了,他才回家,结果回家了就出了事情。
“是啊,人年纪大了就是好有毛病。”
郑广武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了闺女和王玲。
“怎么样了?”
郑广武很憔悴,他的状态一直不太好,虽然之前有预感娘老了,但走的如此突然,让他更没有想到。
娘走的时候,身边没人,大哥说娘晚饭还吃了一个大馒头呢......
说走就走了。
“没事,脱离危险了。”
王玲有些疲惫,郑春娥先去厨房烧了水,爹在家,热水都没了。
“姥爷这个心脏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医生说做个手术能行的。”
虽然,医生还说,可能坚持不了太久,但两年肯定能活。
郑春娥和舅舅们听到这个,都没敢让王玲知道,但也清楚这么瞒着没意义,还是告诉王玲了。
郑春娥今天就住下了,烧好了水,给爹娘倒去洗洗手,洗洗脚。
“哎,这人生啊,生生死死的,就是突然。”
郑广武说着,又掉下泪来。
娘走的其实不痛苦,但走的也太急了,和爹一样,没留下多少句话。
哪里有这样的。
“咱们也老了,爹娘也都七十多了。”
王玲拍了拍丈夫的背,“好了别哭了,让闺女看着。”
郑春娥赶紧偏过头摸了摸眼泪,“没,娘,我再去做壶水。”
她起身离开,是忽然意识到,爹娘,也不年轻了。
头发虽然还没白多少,可他们变矮了,不知何时佝偻了身躯,脸上,手上,都是纹路。
日子过的困苦,爹娘却都挺了下来。
她跟着爹娘,只要星期放假就过来帮忙干活。
郑春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纹路,咬了咬牙,她好像都不那么年轻了,何况爹娘呢。
郑庆军家里,孙晓慧把热水袋放在被子里,看着郑庆军在旁边放空。
“等明天去医院看看姥爷?”
郑庆军回过神来,偏过头看到媳妇,点点头,“嗯。”
“本来.......”
郑庆军红了眼睛,鼻子也酸了,“还想让奶奶看看咱们的孩子呢。”
孙晓慧一顿,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肚子还没动静呢,老公想的倒是挺远的。
她也没想到,才嫁过来一个月,奶奶就没了。
“奶奶在天上也会看到的。”
孙晓慧摸了摸老公的肩膀,“老人家肯定希望我们好好的。”
不同于郑春娥,郑庆军是真的伤心了,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尤其这段时间在家里工作,奶奶也经常会和他见面,说话。
到底是个老人,他心软,芥蒂什么的都没有了。
“嗯。”
十二月末,王家老爷子做了手术,又在医院修养了一个月多,到了2006年过年的时候,终于回家了。
但依旧需要好好休息。
这个年,郑家的老人已经都不在了,但是小一辈却添了好几个人。
郑庆天的儿子叫郑文乐,还是他斟酌了许久,说以后他儿子得是个学习好的才行。
还有个解释,郑庆天没告诉别人,就自己想的。
文乐,谐音,是稳了。
干啥都稳了!
他想,他可真是个起名的鬼才!
陈太阳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觉得孩子他爸真是个会起名字的。
郑庆军有了媳妇,也算是添了人。
郑庆国打电话回来,说谈了个对象,四舍五入也算是添人了吧!
只不过对于那个对象,郑家的人是半点不了解,伸手也帮不上郑庆国的忙,只能让这孩子自己去打拼。
郑庆国在老太太丧礼的时候回来了一趟,看到瘫痪的母亲和变得沉默寡言的父亲,以及哥哥和姐姐,他都淡淡的。
就像是个陌生人。
郑春娥丧礼上还和郑庆国聊了聊天,这孩子骨子里透露出一种,你们都是乡下人的感觉。
郑春娥自觉聊不到一块去,当即结束了聊天。
郑庆军过去,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老太太下葬之后,郑庆国就走了。
郑庆天气不过,还打电话骂了他一顿,这个小时候曾经跟在郑庆国身后的小孩,现在都敢骂他了。
郑庆国直接就给郑庆天拉黑了,之后郑广文给他打,给他道歉。
郑庆国也没有说什么,好像长辈的道歉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
郑广文这下也不热脸贴冷屁股了。
这人连自家的爹娘都不管,他这个远了一层的叔叔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气不过,又抄起来鞋底子打了顿郑庆天。
没事和别人打什么电话,骂什么骂!和你有关系吗!
因为这个事情,刘绣伤心的厉害,郑书予不愿意听她哭,听她嘟囔,晚上都到别的房间去睡觉。
2006年大年初三,要回娘家的郑梅买了黄纸,回去的路上,却看着手中的黄纸发呆。
她比其他哥哥们都小,小很多,对于她来说,就是三十多岁没了爹,没了娘........
“还不走?”
林修看到郑梅愣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兜子橘子,看了过来。
林恺田也歪头看向妈妈,现在爸爸变好了,他和妈妈也不会经常吵架了,林恺田是很高兴的!
“妈妈,不开心吗?”
小田走过来,拉了拉郑梅的胳膊。
郑梅红了眼睛,“没,走吧......”
这次回去,她只需要去地里给爹娘.....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