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郑书予和郑全胜、郑春红去医院的时候，天都黑了。
郑春娥和于玉林都到了。
郑广武要去砖厂忙，她们晚上来照顾。
爱宝给王玲带着，刘绣说自己在这里就行，结果老太太说不行。
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行，反正郑春娥夫妻俩就没走。
李玉也过来了。
郑庆天还有工作要忙，没时间过来，所以李玉就没和儿子说。
丈夫已经被这件事情气坏了，儿子事业才起步，李玉不想耽误儿子。
“娘......”
郑书予坐在凳子上，老太太偏过头去，没说话。
郑书予看着这个，也气啊。
娘要是不睡这么死，菜地怎么会出事！
“娘，坏咱们家地的那个已经被抓了，但是他家里，没钱........”
郑书予难受啊，就算把这个人关多久，钱没有，那能怎么办啊！
他拿了闺女儿子这么多钱，眼看着打了水漂，闺女和儿子难道不会怨他？
老娘现在又住了院，还是笔开销，他不可能说只让郑广武拿钱。
钱，哪里来的钱！
老太太没说话，看到郑春娥进来，就轻声的喊春娥，“吃点橘子。”
橘子是春娥同事过来的时候买的。
知道郑春娥奶奶住院，她们三年级一块的老师有关系好的，就直接来看了看老太太。
“没事奶奶，你先喝点水。”
郑春娥看到了大爷的脸色很差，她教语文，当班主任，今天刚好学生们把卷子和暑假作业领走，她发了一下午，是有点累的。
就算是知道大爷的事情，她心里也没多少同情。
还不到一年，大爷就能在酒桌上什么都说，他难道是谁都喜欢？
才不外露不知道吗？
她年纪小，说不了大爷，看到奶奶住院，老婆子好像是醒悟了，对她和颜悦色的。
郑春娥虽然不会因为这点和颜悦色就跟奶奶亲近，但代替爹照顾奶奶，她还是会好好照顾的。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砖厂那么忙，事情那么多，爹娘根本没时间。
李玉买饭回来了，一问郑春红和郑全胜已经走了。
“我这不是多买了.......”
“这俩孩子，说走就走了。”
郑春娥看着，“没事三婶，你走的时候给三叔带回去。”
“行吧。”
郑书予就坐在那边，他情绪不高，别说照顾老太太了，就是不愿意回去看刘绣。
刘绣也回去了，她得给小儿子做饭啊。
昨晚上，要是刘绣拦着他，不让他去喝酒，要是她能去菜地里看一眼，能出这个事情？
他怨天怨地，就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他这些话没有说出去，只是在心里生闷气。
“大哥，你今天回去吧，有春娥和玉林在这里呢。”
郑书予摇摇头，“我晚上在这里。”
“春娥玉林，小玉你们仨都走。”
郑春娥给奶奶喂着吃的，奶奶现在动不了，吃喝拉撒都要别人帮忙，她也不是说别的，看大爷这个状态，确实不放心把奶奶给他。
“我还能害你奶奶不成？”
“我老娘，该怎么做我知道。”
郑春娥话还没说出来，郑书予就拍板了。
郑春娥想到爹走的时候说的，“要是你大爷非要留下来，那就让他留，他是有话给你奶奶说，但是........”
“你走之前记得找上你姐姐，让你姐姐过来陪着。”
“你大爷就不会照顾人，他今天晚上要守着，就让他们家守着。”
郑春娥没想到爹神算。
夫妻俩带着三婶子一块从县医院出来，三婶子先走，他们俩过去喊了郑春红。
郑春红一听爹要留在那边，气的直跺脚。
“行！行！我去！”
郑春娥被郑春红呛了一嗓子，嘴唇抿了抿，算了，看在姐事出有因的份上。
于玉林还和蔡宝悉聊了聊，他这才知道，原来大爷手里的钱，还有一部分是郑春红夫妻的。
这下好了，这个月是拿不回来了。
“没事，地还在，再过几个月，还是能拿到的。”
“哎，你们俩也买基金了？”
蔡宝悉问起来这个，于玉林点点头，“买了些，听同学说这个国债还是有保障的。”
蔡宝悉叹了口气，“买了多少？”
“一万差不多。”
于玉林说着，蔡宝悉又叹了口气，“她爹也拿了一万，这几十亩地，要种起来，还要春红和全胜帮忙。”
“她爹这是拿家里人都当劳动力。”
“以后也有机会。”
于玉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郑春红和郑春娥一块出来，于玉林就看到这俩表情都很差。
“走吧。”
郑春娥直接坐上后座。
他俩开着摩托来的。
“那哥，我们走了啊。”
蔡宝悉给于玉林摆摆手，郑春红哼了声，“赶紧走。”
她和蔡宝悉说的。
蔡宝悉回过头，“怎么了？”
郑春红听到丈夫这句，委屈的眼睛通红，“明明今天应该是二叔家，爹怎么非要找事情。”
“婆婆那边本来想今天晚上过去。”
蔡宝悉叹了口气，“嗐，娘那边你别在意了，再说了你爹还能干呢，这下也没人敢再弄咱们的地了，对吧？”
蔡宝悉自己心里调整调整，他其实对钱也没多大的在意。
毕竟从小也不是苦大的，家里爹娘都宝贝，从小不缺吃穿，花钱有时候也不在意，俩人也就郑春红总想着存钱，在意钱。
婆婆在意，那是肯定的，但是说敏感，还是郑春红对钱敏感。
“走吧。”
蔡宝悉的态度稍微让郑春红松了口气，但还是愁。
只要丈夫在自己这边，婆婆那边到底能过得去。
晚上郑春红俩人先去砖厂，把爱宝接回来，顺便和爹娘说了医院的事情。
郑广武叹了口气，“大哥想在那边待着就待着，明天你拿这些东西去给你三叔。”
“他今天也是真生气了。”
郑春娥裹着爱宝，听到爹这句，也是无奈的看着爹，人家三叔还能生气，爹呢？
不管大爷和爷爷奶奶怎么样，爹都承受着，别说生气了.......
爹是真没脾气吗？
当然不是，爹年轻的时候在黑龙村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该吵架的时候也吵架，该打架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怵，快五十的人了，打二十多岁小伙子一点不落下风。
可碰上亲人的事情，他仿佛就长了七八个心脏，全是容人之量。
“行了，我知道了。”
郑春娥抱上爱宝，和玉林回家了。
王玲叹了口气，她看出来了女儿心里许多话没说出来，但她也不能说什么，丈夫别的事情还能说两句，偏偏自己家的亲人，说一句都不行。
“奶奶还要在医院住很长时间，爹娘没时间过去，我要去照顾，你还要上班，爱宝就放在姥姥家吧。”
姥姥家里有其他的舅妈可以带。
“没问题，爱宝之前就在万庄呢，舅妈们对爱宝很好。”
于玉林是知道的。
“乖爱宝。”
郑春娥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胖成小猪了。”
他们家的氛围还好。
在医院的郑书予和女儿的气氛却很差。
老太太输着液，她疼，睡不着，坐在旁边的郑书予和郑春红已经吵起来了。
“爹，你该这么做吗？我说你说的不对吗？”
“哪里有喝酒把自己赚多少钱说出来的！”
郑春红本来过来就带着火气，和郑书予没说几句，爹就带着一种，都怪你娘，都怪....你奶奶。
郑春红当即火就起来了。
“你说什么呢！你说你爹！”
郑春红听着这句，气的眼泪掉下来，“爹，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就认错不好吗？”
“就像是之前你总给家里添麻烦，二叔和三叔说过你的错吗？”
“才多久过去了，你就又这样！”
这句话，也把郑书予的火气点着了，“啪！”的一声，他竟然一巴掌打在了郑春红的脸上！
郑春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手捂住脸，“爹？你打我？”
郑书予气的厉害，“你滚！你现在就滚！”
值班的护士赶紧过来，“病人家属，你们有事情去别的地方说好吧？虽然你们这一间没其他病人，但是其他病房的病人都能听到。”
“可以小点声吗？”
郑春红哭着捂住脸，直接从病房跑了。
郑书予转过身，根本没看着女儿，老太太躺在床上，没说话，但眼泪已经下来了。
郑春红跑出去，直接找了个旅馆住下了。
越住越气。
老太太要上厕所，郑书予也出去了。
她颤颤巍巍的手，也摸不到床上的按钮，输的液体都是水，她流着泪，就尿在了床上。
老太太呜呜呜的哭，一直到护士看了眼病房这个液体应该已经输完了，赶紧过来，才看到在病床上呜咽的老太太，和床下流着的液体。
“老太太！”
护士赶紧过去，把液体给摘下来，老太太哭的厉害，“护士，护士.......”
“我儿子，我儿子。”
护士也气啊，这都是什么人啊！
把老太太一个人留在这里，两个人，都跑了？
护士给老太太换了床单被罩，裤子和内裤也脱下来了。
好在柜子那边就有李玉给老太太带的衣服，等到换完了，郑书予才醉醺醺的回来。
他出去买了瓶酒，喝完回来的。
“病人家属！你知道你娘的液体已经输完了吗？你知道你娘要上厕所吗？”
护士最看不惯这样的孩子，就算郑书予比她年纪大不少，她还是很不客气。
“你说什么呢！我要你管！”
郑书予醉醺醺的，酒精侵入大脑，是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推开小护士，醉醺醺进去，直接躺在了旁边的床上，没一会儿就打起来了震天响的呼噜。
老太太哪里睡得着，她偏过头，只觉得时间过的好慢。
到了早上，郑春娥骑着摩托来，买了早饭还没进病房，小护士看到她，临下班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她说了。
“春娥姐，你这个大爷真的别让他来了，这样病人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郑春娥赶紧把早饭递给小护士，小护士说什么都不要，郑春娥赶紧塞过去，就进了病房。
换洗下来的衣服就在另一张床上，大爷还在睡觉。
“奶奶。”
屋子里都是酒味，郑春娥的火气已经到了顶点。
“春娥，春娥！”
老太太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奶奶我给你打开，你先上个厕所。”
等老太太上了厕所，郑春娥把窗户都打开，风扇也打开了。
门也开着，外面有些声音就传进来，郑书予迷迷糊糊，被烦的不得了。
“别说话了！”
郑春娥吸了口气，先把需要换洗的东西砖在了袋子里，喂着奶奶吃完了早饭。
老人家没什么胃口，吃的少。
她才放下了东西，让奶奶好好休息，随后转过身，直接抽出来旁边的枕头，对着大爷就打了下去。
“哎呦！”
这枕头可不软，里面是实心的。
“谁啊！”
郑书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满脸暴怒的郑春娥，“大爷，醒了？”
她握着枕头，笑眯眯的拿开，“饿吗大爷？姐姐呢？”
郑书予断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大爷，昨晚上不是你在这吗？奶奶上厕所，你去哪里了？”
“姐姐去哪里了？”
郑书予回忆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昨晚上和女儿吵了架，之后出去喝了个酒，就在这睡着了.......
“春娥，我.......”
“大爷走吧！”
郑春娥转过身，把袋子放在床上，“让大娘帮忙把这些换洗的都洗洗，不行大爷只拿钱，我们来伺候奶奶吧。”
郑书予脸色难看的厉害，却理亏啊。
他拿着，“哎，好，好，我带回去。”
“等晚上我让你大娘来。”
郑春娥笑了笑，“所以大爷，姐姐呢？”
她气的厉害，没见过像是这俩这么不靠谱的！
大爷就算了，好像一直这么不靠谱，那春红姐呢！？
早上起来的郑春红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但是觉得爹在那边，应该不会出事的。
谁知道她过去，就看到爹已经走了，三叔和三婶在病房里，气的和郑春娥骂她爹，和她？
“别说了！”
李玉忽然看到郑春红，“春红来了。”
郑广文哪里能忍得了，“春红啊，这病床上不是你奶奶是吧？”
“行啊，你们父女俩，一个跑了，一个喝酒倒头就睡，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是看着老人的吗？”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了，看不到你奶奶动弹不得！”
“你要早说你们俩不行，春娥两口子昨晚上都要留在这里了！你去哪里了！”
郑春红当即红了眼睛，“我，我.....”
郑春娥赶紧拉着三叔，李玉也打了他一下。
郑广文直接推开这俩，“这话我不说，谁都不说了，你们父女俩就真的能把事情翻过去！”
“三叔我.......”
病床上老太太忽然说了句，“好了！”
她咳嗽了好几声，“春红，回去吧。”
老太太也累了。
她哭累了，想明白了。
丈夫没了之后，她其实一直都在大儿子这边，想着从小和大儿子亲近，也都帮着大儿子，其他孩子她看的少，亲近的少。
哪里知道，最亲近的，也只是她和人家亲近罢了.......
郑春红不敢走，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爹也做错了事情。
郑书予回去之后，刘绣一听这个事情，气的真的要打人了。
老太太本来就是因为他们受的伤，现在好了，女儿也不靠谱！
“你能做什么！”
刘绣一句，郑书予愣了。
刘绣没再搭理他，直接拿着换洗的那些去洗了，赶紧等晾干了，要去找老太太。
郑书予似乎被这句打击到了。
儿子郑庆国帮着刘绣，他不知道和爹说什么。
看到爹，他.....更伤心。
原本在心里高大的厉害的形象，现在，郑庆国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