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过后白骨便走了,连晚间饭都没有吃,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甚至连一声招呼也没打。
褚行在寨中找了一圈也见不着人,才知晓人已经走了。
洛卿闻言倒没什么反应,继续替他们摆放碗筷。
何不欢一急,站起身往褚行这处走来,“怎么就走了,他不和我们一起回京都?
你找清楚了没,他即便要走,也会先吃完了饭再走呀,这一桌全是他爱吃的肉,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
褚行摇头,一脸无奈,“真走了,要不然早坐这处吃。”
褚行说的确实是在理的,之前一到饭时,白骨总是第一个来桌旁等着的,那模样就像只等肉骨头的犬儿,特别积极。
何不欢闻言心中空落落,这白白好是没良心,走也不留个家中住处,摆明要断了联系!
秦质静静看着桌上菜肴,似有所思,白日在林中察觉他放香,就已然知晓人要离开,却到底没有算到人会这么早就离开,且还这般干净利落。
林间风起,刮得树枝欲离树而去,天边乌云压来,天色越发阴沉,顷刻间便落起了豆大的雨滴。
白骨只身一人在林中走,全然不管砸落身上的雨。
四周的风刮起一片沙沙声,掩盖了林中极细微声响,根本无法察觉从周围包抄而来的黑影。
白骨走了几步,在林中大片空地中停了下来。
几道黑影一息不停,瞬间便从四周飞掠而来,围着白骨齐刷刷跪倒在地,“鬼宗十人,见过九千岁。”
远处乌云密集,“嘶拉”一声闪电划破天际,白骨寡淡麻木的脸莫名觉出几分诡异,一瞬之间的光亮后是无尽的黑暗。
“厂中现下如何?”
鬼一闻言忙开口,“蛊宗取了帝王蛊,得厂公大赏,邱蝉子大肆招收蛊者为之所用,在暗厂中风头无两,又在厂公面前数进谗言,言及千岁勾结他人残害同教,再加之鬼十七突然叛逃出教一事,已惹厂公雷霆之怒,暗厂之中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您回去。”
白骨闻言面色如旧,忽淡漠开口道:“鬼十七为何叛教?”
“离开前与我言及生身父亲,不知真假,人已往京都而去,厂中已派人追击而去,却凭空失了踪影,似有人接应,厂公知晓越加暴怒,连带千岁也牵怒其中。”
暗厂的杀手,哪有什么亲眷好友可言,就是死也不可能见光,生是暗厂的人,死也只能是暗厂的鬼,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白骨听后眼神渐冷,“先回厂中。”
一夜风雨过,白骨只身一人快马回了暗厂,才刚过关卡,就被厂公身边的暗影团团围住,“请”进了水牢。
“白长老请此处歇息片刻,待厂公回来,便是白长老出牢之日。”
白骨站在水过腰身的牢中,闻言轻抬眼睫看向说话的人,神情轻蔑狂妄,“告诉邱蝉子那个老东西,等我出去必叫他撑死在粪坑。”
黑影闻言相视一眼,关了道道牢门快速离去。
牢中一时寂静下来,白骨站在水中神情淡淡,却莫名显出几分落寞,突然听见一阵阵细小的咕噜咕噜声,她低头一看,只见水面上直冒小气泡。
白骨心中一紧,可险些忘了秦质重新挂在她腰带上的铃铛,也不知道这帝王蛊防不防水。
她忙伸手将铃铛捞起来,这虫大爷仿佛被淹得险些断了气,不再似往常那边凶,铃铛里头直一阵阵地冒细小水滴,想来刚头喝了不少水。
白骨有心打开铃铛看看,可又想到秦质说这帝王蛊极能装,更何况又在墓中自顾自活了百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淹死,想着便也彻底打消了念头。
果然片刻后,帝王蛊没水可吐再也装不下去,直怒得在铃铛里闹腾起来,那一排细小的牙齿被水洗地极白亮,时不时怒咬铃铛。
水牢之中的时日极为难熬,有了秦质的铃铛也打发了不少,帝王蛊每日闹上几分,白骨看着铃铛的神情就越发专注,眉眼也莫名透出几许柔和。
极漫长的等待后,白骨才得厂公召唤出了水牢,只是终日泡在水里,身上皮肉已然发白发皱,在等几日只怕就要发烂。
可白骨不能耽误片刻,便被带到了大殿。
步入大殿时,殿内已然坐满了教众,厂公坐于殿上看着白骨,殿中空气中隐隐透着一丝血腥气味,显然刚头又施过极刑。
白骨面色已然苍白到不能看,脚步微微有些虚浮,拖着湿衣一步步走上前,撩起衣摆跪下,“鬼宗白骨参见厂公。”
殿上人闻言像是不曾听见,也不曾应答,邱蝉子俯身跪着,面上露出一丝诡笑。
杜仲看了眼,面上生出几分忧虑。
白骨俯身静等,呼吸极轻,一片忠心耿耿的无怨模样。
许久,殿上人才幽幽开口,“蛊宗已归,何以你却这般晚?”
“厂公,这一路取帝王蛊路途遥远,邱蝉子一路从中作梗,甚至不惜牺牲蛊一的性命害我,拼死取帝王蛊,却被邱蝉子算计成重伤,千辛万苦才取回了帝王蛊。”说着便拿出放在怀里的铃铛,双手捧上。
邱蝉子闻言大笑出声,“帝王蛊我已然献给厂公,你这手中有什么东西?
勾结外人已然罪加一等,现下还敢拿旁门左道的东西来欺瞒厂公,死到临头还敢妄言。”
白骨闻言嗤笑一声,径直打断道:“帝王蛊一直在我身上,你那处的怕是自己炼出来的假蛊罢。”
“呸,不知所谓的小畜生,帝王蛊岂是这般好炼的,信口胡诌也要有点根据。”
白骨冷哼一声,满目鄙夷,邱蝉子还待再说,殿上人已然开了口,“既然都觉得自己取得是真蛊,那就试试看罢,去将帝王蛊取来。”
立于殿中暗处的黑影闻言一晃而出,一会儿功夫后悄然而来,手中端着一只黑匣子,正是秦质墓中丢给邱蝉子的。
一暗影从殿外而来,手中拿着黑色布袋,里头是白骨是要的花蝴蝶。
“帝王蛊的唾液能治疗百病,自然也能使残花枯木得生,几只蝴蝶就能验明谁的蛊是真的。”
邱蝉子闻言冷嘲,“帝王蛊需以蛊术入体才能得用,半篮子水的蠢货也敢在厂公面前胡说八道!”
白骨眼风都未给,一旁暗影将黑色布袋的口子打开,顷刻间色彩斑斓的蝴蝶从中飞出,翅膀舞动间绚丽的颜色与暗厂格格不入,慢慢朝空中四散去。
白骨忽然伸手为爪,将空中几只蝴蝶隔空吸来,一掌击落在地,刚头还鲜活舞动的花蝴蝶猝然而落,如片片凋零而下的花瓣一样。
这一招在平日里看来稀疏平常,中蛊后却实在不易,可她必须在厂公乃至众人面前证明自己实力不减,尤其是下蛊的邱蝉子,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以被蛊牵制左右。
殿中鸦雀无声,邱蝉子神情阴翳看着白骨。
白骨将铃铛放在暗影手中端着的醋杯中沾了沾,才放在蝴蝶之中。
帝王蛊一落地便在铃铛中分泌出了不少唾液,可过了许久,那蝴蝶还是毫无动静,殿中气氛越发压抑,而殿上人一言不发,阴恻的视线落在白骨身上,显然已经快没了耐心。
每一分都极为难熬,时间比往日过的更慢,白骨心渐渐高悬起来,背脊慢慢布起冷汗,这一次她只能赌,可若是秦质骗她……
若是骗她!
帝王蛊酸过一阵前所未有地暴怒,直在铃铛中拼命蹦跳,偌大的殿中只有这蛊虫蹦哒的声音,越显殿中寂静压抑。
邱蝉子见状阴笑出声,“看来这蝴蝶是活不成了,白长老还是好生替自己准备准备罢,这一出出错加在一起,重罚可是免不去的,不知我们往后还能不能同行……”
邱蝉子这般,殿上人也未曾开口,显然已经默认,殿中暗影伺机而动皆盯着白骨,只待厂公一声落下。
白骨眼底一沉,浑身不易查觉的紧绷,如今不可能不做最坏的打算,鬼宗几人看似壁上观,实则紧盯着白骨这处,一旦发难便要助千岁逃离。
殿中气氛莫名一变,肃杀之意漫布,眼前仿佛就要看见一场血腥杀机。
死透了的蝴蝶却忽而一动弹,微微颤动几下,突然一展色彩斑斓的翅膀,往上一起,皆慢悠悠往顶上天洞飞去,在光中的稀碎尘屑里起起伏伏,翅膀的耀眼光芒,殿中忽起丝丝生机。
白骨看着蝴蝶慢慢往空中飞去,神情认真近忽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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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发胡蝶~⊙▽⊙”
秦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