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听见了。
他始终沉着冷静的表情，头一次，有一丝破裂。
这细微神色，被柳蓉察觉。
她笑出声嘲讽：“陆厌，原来你也会怕啊……”
轮船行驶的速度很快，抵达深海时，夜色的确让人心生畏惧。
陆厌的眼底，突然浮起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果决。
他面无表情的朝柳蓉一步步走去。
柳蓉见他来，讽刺问：“怎么，你现在就想和我一起死吗？”
陆厌一声没吭，神情冷峻，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害怕。
这种骇人的气度，反而让柳蓉往后退了半步。
“你给我站住！再靠近，我现在就按下按钮！”
柳蓉的指腹落在上面，像是随时就能引爆一场灾难！
那些持枪的保镖，也纷纷将漆黑的枪口对准陆厌。
十多支枪，一起开的话，陆厌即便再高大，也会被打成筛子！
他漆黑不见底的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游移，步步逼近的同时，低沉音色循循善诱响起：“你们这些人，打算等会儿跟柳蓉一起被炸死吗？她给了你们多少钱？今夜过后，还有命花吗？”
那些保镖们脸色都很严肃，是经过长期训练养成的煞气。
陆厌继续游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我是陆厌，是海港市的首富！我的钱，远比柳蓉多得多，我能给你们的，自然也比她给你们的多，不光是钱，还能保你们无罪去花去享受……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活着？”
有人持枪的手微微放松……开始心动了。
柳蓉自然也注意到这一幕，她快被气死，对着陆厌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牲！我是你妈，你居然想联合别人一起害我！”
陆厌没搭理她，而是将视线落向离她最近的一个保镖上。
保镖眼神有所变化，动摇，再到下定决心，过程很快…没用几秒。
陆厌屏息注视。
保镖意图从后去抢柳蓉手里拿着的遥控器。
只差一点，就能抢到，却被柳蓉避开了。
她独自背靠栏杆，看着眼前的众人，握着遥控器的手又紧了紧，笑得癫狂：“哈哈哈哈，都去死吧！都去给我陪葬！”
话落，她猛地转身，从栏杆往海里跳的时候，按动了遥控器。
陆厌见此，忙跟着往海里跳，那些保镖们，也纷纷如此……
砰！
巨轮瞬间爆炸！
在深海里形成巨大光亮，撕裂了整片黑夜！
即便离岸很远，岸上的人，也都清晰看见了这一幕。
在爆炸声传来的那一瞬，程岁的两只耳朵像是被电流击中，嗡嗡嗡，什么都听不清。
她浑浑噩噩往前走，一步步走得踉跄。
手上仍紧紧攥着手机，带着陆厌最后的告白，整个人，往海里去……
谭彦北忙拦下她，程岁身材纤细，此刻却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竟能将谭彦北推开。
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乐乐推开助理，哭着跑过去抱她大腿，屁股坐在地上，被她拖着往海里带，乐乐始终没撒手，只是不停抬头哭着喊：“妈妈……妈妈……”
因整个码头的船都被毁掉，让搜救更加艰难！
直升飞机在深海上方盘旋，探明灯不停往海面照射……可人在大海里太过渺小……
看不见，除了轮船残骸，什么都看不见……
陆厌受了重伤，但他尚存着一丝生息。
他咬着牙，用血淋淋的手臂，拨动冰凉刺骨的海水，按照最后的记忆，去找……
柳蓉果然被他找到了。
她的状态也很不好，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眼看着随时都能死去。
但柳蓉的眼里，仍带着极致的疯狂。
她将早就藏在身上的手枪拿出，对准陆厌，就要扣动扳机。
可这海水太凉了，让手指冻得僵，她的速度变慢。
这让陆厌抢了生机。
他夺下她手里的枪。
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柳蓉的眉心。
柳蓉肉眼可见僵住了。
但她也并未害怕，被冻得哆哆嗦嗦，牙齿打颤说话：“小阳……”
陆厌握枪的手紧了紧，埋藏在脑海里最深处的童年记忆被勾起……
柳蓉仍旧笑着，继续颤声道：“小阳……你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怀你的时候，我是向往你出生的，我原本……是想做一个好妈妈的……”
陆厌喉结滚动，他的唇缓缓张开，嗓音有些哑：“母亲，我多年前，在地下研究所里，见过我哥。”
柳蓉的脸色瞬间有了变化，难得露出一丝丝属于母爱的思念与痛苦……
陆厌的心又冷了几分。
他抵在她眉心的枪口，没有游移。
他主动找过来，就是为了确保她真的死亡。
她不死，迟早还会危害他的家人。
“母亲，哥说他很想你，所以……你去陪他吧……”
柳蓉笑了，缓缓阖眸。
陆厌这次没再犹豫，终于，亲手扣动了扳机。
子弹从柳蓉的眉心穿过，渗出大片血，将眼前的海面弄脏，空气中，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柳蓉双臂张开，整个人缓缓沉入海底……
陆厌沉默注视这一幕，良久，闭上了眼。
枪里只有一枚子弹，如今打完已经无用，他手指脱力，将其丢开。
可压在心底整整二十多年的怨恨，在得到完全化解这一刻，陆厌却并没有多高兴。
他伸手，紧紧捂着胸口，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咧唇笑着，笑到眼泪飚出。
可脑袋……却开始慢慢变得沉重。
他身上的体温在极速流逝，他身上不知哪里受了伤，应该也在流血……
陆厌想活着去见程岁，便用牙齿咬舌尖，逼自己清醒。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口哨，那是在上船前碰到乐乐时，小孩塞到他手里的。
乐乐平时在家里，就经常吹这枚口哨，说只要吹了，奥特曼就会出来拯救生命！
陆厌渴望回到家的温暖，他将口哨放在嘴边，鼓起两腮，用力去吹……
口哨一遍遍吹着，他的意识也渐渐扛不住，整个人开始往海里沉……
就在这危急时刻……
远处的海面，突然驶来一艘快艇。
本该去往国外的纪朗，正站在甲板上，不停挥臂大喊：“老陆！老陆！你扛住啊！我来救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