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外。
走廊冰冰凉凉,可程岁浑身更冷。
她有些慌乱攥着陆厌的衣角,抬头颤声问:“那是……姜南浩?”
适才那一眼,其实并不太能看清楚,因为躺在担架床上的人,大半张脸都是血。
陆厌也看到了。
如此情况下,他不能撒谎,沉重点头:“是。”
程岁顿时坐在墙边椅子上,有些慌神。
“你先别害怕,等会儿医生出来,咱们问问情况。”陆厌忙出声安抚。八壹中文網
抢救室的灯在深夜里亮着,显得很刺眼。
陆厌额角青筋紧绷,他的指尖也有些凉意。
这一次,姜南浩的车祸,恐怕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故意谋杀。
抢救室门被人推开,医生皱眉走出来,目光直直看向程岁:“程医生,病人脑部受到重创,这台手术,现在需要你来主刀。”
程岁感觉后脊椎传来飕飕凉意,她无法隐瞒:“里面的人,是我弟弟。”
“啊?”医生也迟疑了,毕竟这种大手术,一般主刀医生与病人最好没有关系,怕影响术中判断。
“那怎么办……如今海港市能做这台手术的人,除了你只有白教授,但白教授年纪太大,已经不能再主刀了……”
“我来!我可以!”程岁稳住心神,手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掌心,逼自己变得冷静。
事已至此,医生也没办法,只好点头道:“那你快进来换手术服。”
程岁进入抢救室前,回头看了眼陆厌。
陆厌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他的温热掌心似是有魔力,摸摸她的头发,深邃的眼眸同她对视,音色低沉:“岁岁,别慌,你一定可以!”
程岁点头,转身就和医生进去了。
抢救室的门再次关上。
陆厌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可还没等他说话,助理那边就慌张开口:“陆总,出事了……”
陆厌在护士站给程岁留了张纸条,然后快步跑下楼,驱车,一路飚速抵达白家公馆。
大火漫天……
田姐脸色惨白扶着摇摇欲倒的白瑜。
白瑜本来挺干净精致的老太太,此刻头发乱了,脸上被浓烟熏黑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擦,她浑身颤抖,用感觉不到温度的手,紧紧攥着陆厌的手,字字砸实道:“快去救乐乐!他被柳蓉的人绑走了!”
陆厌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嗡得响了下,眼里,几乎瞬间浮现不可化解的戾气。
白瑜告诉他,她和田姐在家里客厅陪乐乐玩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群人,把乐乐从她们手中抢走后,将她们打晕,并放了这把火,想活活烧死她们!
助理刚才在电话里告诉他,派去监管柳蓉的那群人,不知何时都被悄无声息解决!
柳蓉!柳蓉!
陆厌在心里一遍遍咬牙念着这个名字。
眼里更是瞬间爬满数不清的红血丝。
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用力到指骨泛白,脚下更是将油门踩到底。
助理坐在副驾驶,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在不知第多少个宛如漂移的转弯下,脸色越来越白,险些直接吐出来。
陆厌后悔了。
他当初,就该一颗子弹,直接杀死柳蓉!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陆厌一脚刹车踩下去。
助理的身子猛地往前,快磕到脑袋时,又被安全带拉回来,重重拽回椅背上,他感觉自己真得快吐了!
陆厌神色冷峻,按下接通。
寂静的车厢内,手机的通话音量不小,足以听得清晰。
柳蓉的笑声,很刺耳,仿佛是个胜利者:“陆厌,我的儿子,你要尝尝丧子之痛,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
陆厌攥手机的手,逐渐收紧力道,手背凸起根根青筋。
他没吭声。
柳蓉却笑得更加大声,甚至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像个疯子般讽刺道:“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母亲,对你有十月怀胎之恩。可如今我生了重病,就要死了……一个人走太孤单了,把你的儿子送给我做个伴吧……”
“你别碰他!”陆厌一字字咬得沉重、清晰。
柳蓉倏地笑了。
她的手,掐着乐乐的细脖颈,眼里却带着厌恶:“他和你长得可真像啊……”
“柳蓉……我们来谈笔交易吧……”
“什么?”
陆厌的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向远处黑漆漆,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喉结滚动,给出回应:“用我,换乐乐……”
柳蓉呼吸明显加重,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喜悦。
陆厌已经无暇顾及,他微微抬头,视线又看向天边卷曲的云层,却早已胸有成竹。
他知道,柳蓉一定会答应!
柳蓉要死,最想拉着去陪葬的人,一定是他陆厌!
几秒后,柳蓉的声音传来。
果不其然,是——“好。”
通话挂断。
陆厌的手机又传来短信提示音声。
是柳蓉发来的地址。
他看了眼,将手机熄屏,放回中控台上。
降下车窗,沉默点了支烟。
冷风一簇簇扑来,将袅袅烟灰吹得轨迹偏移……
陆厌微蹙着眉,黑眸依旧深邃。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将刚才的对话悉数听清。
他侧首看过去,慌乱道:“陆总……你打算?”
陆厌用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夹着烟,冲着窗外弹了弹烟灰,又吸了两口后,道了句:“你先下车,离远点。”
助理忙解开安全带,开门离开,跑到五米开外。
车厢内,只剩下陆厌一个人了。
他心不在焉咬着烟,重新拿起手机,给程岁打去电话……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整整三个,都没有接到。
应该是手术还没做完。
车祸,重伤,脑部有问题,这种手术一般需要五六个小时,甚至可能更长。
陆厌把烟头掐灭丢掉,抬头,喉结上下滚动着,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他借着这个姿势,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与程岁的对话框。
拇指指腹落在语音键上,长按——
陆厌盯着远处最后一颗被云吞噬的星,眼睛红了。
他声音压得低,字却说得清晰。
“岁岁,陆哥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