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
陆厌跪地抬头，满眼恳切。
此刻他已然顾不上任何，他只想把岁岁留在身边。
因为他不怕任何人和他抢程岁，唯独除了沈慈安。
这是把程岁自幼照顾长大的奶奶。
无论做什么，都远比他有资格。
沈慈安重重叹口气，皱眉问：“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在为难我这个老太婆吗？”
“不是……我只是……”陆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走吧，离开这里。如今她疯了傻了，也是你们彻底断绝的最好时机，别再来打扰她了。”
沈慈安俯身向前，伸手往起扶他。
“奶奶！”陆厌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向前膝行一步，语带乞求。
这世上的词汇那么多，他却已然挑不出一句来说服沈慈安。
“走吧……你走吧……”
陆厌紧紧咬牙，眼眶越来越红，眼底越来越湿，他以一种坚决且缓慢的姿态，持续摇头。
这时，适才还贴墙站着的程岁，此刻已经走过来。
她蹲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软糖，边吃边歪头瞧陆厌。
脑袋时而往左歪，时而往右歪。
她拿起一颗糖高高举起，在陆厌眼前晃，边晃边笑着说：“小兔子来喽！啦啦啦，啦啦啦……”
陆厌沉默看着她，满眼心痛。
沈慈安再次出声催促：“快起来，别跪着了，抓紧走。”
她开始用力推陆厌。
见推不动，就对一旁的程岁说：“岁岁，来帮奶奶一起把他推出去，好不好？”
程岁兴奋点头，特激动道：“好！”
她将吃剩的糖丢在一边，用还沾着糖渍的手去推跪在地上的陆厌。
程岁用了全身的力气，双脚在地板上直打滑，她铆足劲推着，边推边疑惑问：“怎么推不动啊……”
她的右手掌覆盖在陆厌的左胸膛上，能感觉到那里的硬度和温热，以及心脏的跳动。
一下一下，强健有力。
她抬头，去看陆厌的眼睛，像小孩似的和他商量：“你动一动好不好？”
陆厌紧抿着唇，没出声。
胃里有点泛酸。
他仓惶移开视线，再次看向沈慈安，声音轻的发颤：“奶奶……别赶我走……”
别这样对我。
却并未得到回应。
陆厌垂眸，看着眼前用力到额头都有些冒汗的程岁，瞬间，连呼吸都觉得疼。
他想留住她。
她却想把他推走。
程岁把脑袋顶在陆厌的胸膛，使劲喊着：“走啊……怎么还不动……”
陆厌瞬间抬起头，发红发潮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嘴里满是苦涩。
在沈慈安和程岁的合力下，他被一点点往门口推。
地板很滑，他双手撑地想增加点摩擦力。
但根本，无济于事。
程岁顶得脑袋有些晕，却仍旧没停。
陆厌伸手护着她的肩，怕她突然卸劲磕在地上。
终于，陆厌还是被推到了门外。
他的手也从程岁肩上滑落，与她仅有的那点联系，彻底被斩断。
眼前的门‘哐’一声关上。
陆厌能隐约听见里面程岁雀跃的声音：“推走啦！”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不去拍打大衣上沾到的灰，而是蜷起冷得发白的手。
一下下，敲在门板上。
边敲，边哑着嗓子道：“奶奶，求您，把门打开……”
无人应答。
只有楼道里流动的风往他身上吹。
陆厌不泄气，继续，一遍遍敲门。
右手酸麻没劲了，就换成左手。
他将头轻轻抵在门板上，闭眼，有泪滑落，那几个字从发痛的喉咙里，艰难往出溜：“奶奶，开门……求您……开门……”
敲了不知多少遍，陆厌几乎丧失了所有力气。
他默默坐在旁边的楼梯上，静静守着。
大约凌晨三点，门被人从里小心翼翼开了个小缝隙。
陆厌像是上了皮条的机械玩偶，抬起酸涩的眼皮，猛地看过去。
程岁将门一点点推开，直到能伸出脑袋才停下。
她的眼睛溜溜转着，盯着陆厌瞧。
“你……”陆厌的嗓子哑到不像话，说出来的声音，像是含着砂砾。
程岁身上穿着黑白色的奶牛图案睡衣，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绵羊加绒拖鞋，像说悄悄话般，很小声开口：“饿……岁岁饿……”
陆厌陡然想起，晚上的时候，她没吃什么东西。
原本打算带她回家后，给她做夜宵的。
陆厌忙从地上起来，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住楼道里流窜的冷风。
“去穿个大衣，我带你去吃饭……”陆厌轻声哄道。
“好耶！”程岁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忙转身大步往回跑。
“慢点……别急！”陆厌在后面小声提醒。
程岁钻进卧室，很快出来。
拿的却不是什么大衣，而是一个他曾经抓给她的兔子玩偶。
“我们走吧！”程岁笑着抬头，眼里满是期待。
陆厌轻轻叹息，把自己身上穿的大衣脱下来，先背过身拍了拍下面的灰，然后才转过身，将它给程岁穿上。
程岁穿着他的衣服，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怎么看，怎么不合身。
袖子很长，能轻松藏住手，下摆到脚踝，能把整个人包在里面。
陆厌在玄关处拿起纸和笔，写了个便签贴在门上，说明带程岁去了哪儿，怕沈慈安醒来担心。
然后，才主动牵上程岁的手，轻轻把门关上，带她下楼。
这个点，周围很少有店铺开门。
陆厌驱车带她前往购物街，那里灯火通明，很热闹，也有很多开着的餐饮店。
程岁伸手，指了一家招牌最亮的。
那是一家甜品店。
陆厌带她走进去，点了一份草莓蛋糕。
程岁在靠窗的桌边坐着，这里的椅子有些高，她双脚腾空，前前后后晃悠，心情很自在。
被送上来的草莓蛋糕看起来有些腻。
陆厌起身，打算去前台再给她点些其他的。
可他刚走到前台，就听到身后传来许多顾客的惊讶抽气声。
陆厌原地转身，下意识回头看向程岁。
六寸的蛋糕，她没用叉子吃。
而是直接身子前倾，用嘴啃，她下半张脸上蹭的都是奶油。
被众人盯着看时，她还傻呵呵冲他们笑。
这一刻，店里的所有人都察觉出程岁不对劲。
陆厌面不改色走回去，坐在她对面，先是对她宠溺笑了笑，然后像她那样，俯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