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知道皇帝在激动什么。
楚钰是长公主与楚尹章的儿子，也就相当于楚钰身上流着皇帝与楚尹章的血，这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皇帝不能与楚尹章在一起的遗憾。
是对他们感情最好的馈赠。
可是，皇帝是这么想的，旁人未必就会这么想。
皇帝对楚钰的宠爱都看在眼里，尤其想要为皇位争上一争的那些皇子，一开始可能并未将楚钰放在眼里，至少没将他当作竞争者，只当他是获胜的一大助力而已。
但如果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呢？
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又手握兵权，受人爱戴呢？
这件事就连作为当事人的楚尹章都不知道，就更别说殿中的其他人了。除了一脸震惊还是一脸震惊。
但唐棠注意到，有一人的脸色与旁人明显不同。
应该说从唐棠进入殿内，皇后的状态就有些不太一样，整个人很是低迷，再没有往日的雍容华贵。
眼底有着担忧甚至恐惧。
当那嬷嬷说出楚钰的身份时，她甚至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唐棠起了疑心，他也知道他实在不该掺和进来。但从皇帝允他在殿内开始他就已经掺和进来了，此事与楚钰有关，他也没法作壁上观。
于是他很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可是，这事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呢？为何要行刺皇后娘娘？”
其实他也不确定殿中跪着的人同昨夜行刺皇后一事有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凭着直觉这么问了一句。
谁知他这一问就引发了更大的问题。
原来当年的事皇后一直是知道的，甚至长公主的死也有她的助力。
“不然皇上以为，皇后不过是韩国公府二房的嫡次女，为何永安侯等人会极力拥护她为皇后？”
行刺一事到这儿差不多就明了了。
行刺的宫女是那嬷嬷一手培养出来的，为的就是替长公主报仇。
当年的事，是皇后与邹慕吟谋划的，长公主虽与皇后关系要好，但她一直更看好皇后的姐姐——韩国公府长房长女成为皇后，这也是现在这位皇后会害长公主的原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时候朋友之间的情谊再深厚，也抵不过利益二字。
更何况这还是古代，还是深宫内院，每个人的身后都牵连着一整个大家族。
“可为何只对皇后娘娘动手，没对楚夫人动手？”唐棠问道。
“唐棠！”唐风逸呵斥住他，这孩子，真当自己是来看热闹了，越问越不像话。
然皇帝却制止唐风逸的呵斥，道：“无妨，这也是朕想要问的。”
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表情也相当严肃，但当他的目光扫向楚尹章苍白的脸时，眼睛里却有压制不住的担忧。
那嬷嬷看着楚钰，也没隐瞒：“将军将那女人当作亲生母亲，这些年那女人对将军也算不错，我们原本是计划等将军去塞外了，再对那女人动手。”
看得出来那嬷嬷对邹慕吟恨极了，但顾念着楚钰，依旧没有说出恶毒难听的话。想来那位他们没见过的长公主定然是个极温柔善良之人。
唐棠往楚钰身边挪了挪，他知道这么做不合适，但还是握住了楚钰的手，楚钰的手是温暖的，手指却很僵硬。
唐棠将他的手握住放在两人背后，轻轻捏了捏。
楚钰眼眸动了动，却没看唐棠，从始至终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可唐棠就是知道，他在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呢，被自己当作亲娘孝敬着的女人，竟然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但凡是心里脆弱一点的，都接受不了。
唐棠再侧头看向脸上已经没了气色的皇后，心道，皇宫果然是够可怕的。平日里见着如菩萨般和善的人，竟然有着那样的心肠。
行刺一事算是说明白了，皇帝、楚尹章和唐风逸三人坐在一旁久久未说话，皇后则是跪在一旁，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估计她在这个嬷嬷被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瞒不住了。
这会儿最没有受到影响的竟然只剩下唐棠。
他也不想说话，可不能就这么坐着呀，事情总得解决。
于是他再次开口：“那曹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和曹芷兮又没有任何的关系。
事实证明是唐棠想的太天真了，这世上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不会在意是不是无辜之人，在他们眼里，只有能不能利用之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钰的身份被人知晓后，自然会有人动心思。
皇帝也没想到，他身边竟然会有人被买通，楚钰那日和他的对话竟被太子安排在他身边的人传了出去。
但这话不知道是如何传的，总之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就变成楚钰与唐棠两情相悦，去边关历练也只是为了不让皇帝给他们赐婚。
而楚钰还在皇帝面前大肆夸赞宋睿泽，甚至有意让他立下战功。
虽然已是太子，可一天没坐上皇位，就随时都可能会有变数。他以前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宋睿泽，只是那时候的宋睿泽确实足够叫人省心。
可自从他开始与楚钰接触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太子想法其实很简单，他要促成曹芷兮与楚钰的婚事，然后再利用楚钰与唐棠的感情去离间曹芷兮与楚钰。
曹芷兮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定然是受不了的，或许曹芷兮与楚钰成亲之后，曹国公府的势力反而能为他所用。
所以晚宴前，曹芷兮在千池湖与楚钰分开后没多久，她就收到了一封信函，里面盖着楚钰的私印，邀她晚宴时再到千池湖一叙。
曹芷兮原本是不太信的，但“楚钰”在信里说，会告诉她，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也算是对她这些年情意的一个交代。
所以，在晚宴开始没多久，曹芷兮便借口更衣出来了。
她原本也是谨慎聪慧之人，可事关楚钰，总能让她乱了心智。尤其得知楚钰早已心有所属之后，她整颗心都是乱的，是以也没认真辨别那私印是否为真。
直到她带着贴身丫鬟来到千池湖旁的一处楼阁，才隐隐觉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