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车打着双闪。
助理看到信号跑回来,重新坐在副驾驶,并系好安全带。
陆厌边开车边交代一些事情:“等会儿你接到乐乐后,就开车把他带走。如果明早八点之前没有我的消息,就去公证处走遗产流程,记住了吗?”
助理声音有些压抑,应下了。
很快,车抵达码头。
陆厌没犹豫,开门下车。
夜晚凉风习习,吹得人身上余温消散,却头脑清醒。
远处停在海面的轮船上,灯光明亮,甲板最前方,柳蓉站在那里。
她又穿上了最爱的旗袍,头发也盘成了发髻,即便饱受病痛折磨多年,此刻,她也强行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二人的视线,于半空中交汇。
有四名持枪的保镖走下来,其中一个牵着乐乐。
陆厌快速扫视一眼,乐乐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任何伤。
保镖对陆厌搜完身后,持枪逼他往前走。
“爸爸……”乐乐突然有些害怕,小小的脸蛋上浮现担忧。
陆厌停下脚步,神色沉稳淡然,他半蹲下,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认真叮嘱:“乐乐以后会长成个男子汉,要好好保护妈妈,知道吗?”
“嗯嗯。”乐乐虽然是个小孩,可小孩向来对分别是敏锐的,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陆厌像对待小男子汉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往轮船上走。
适才他对乐乐的叮嘱,让他想起了……小的时候,陆建业也是这么叮嘱他的。
说要他长大后保护妈妈,照顾妈妈。
那时他是信的,甚至活到三十岁之前,他都是信的。
但没想到,陆建业说的话,都是假的。
陆厌走到甲板上,倚栏站着,对周围荷枪实弹的保镖们完全不在乎。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手掌微弯,挡住风点了火。
刚吸了口,他就没忍住,笑了。
笑声低低哑哑,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情况下,不免让柳蓉心惊。
她警惕问:“你笑什么?”
陆厌牙齿咬着烟,小幅度张张合合,说道:“感慨罢了,我们这一家人,还真有意思……都想对方死!”
柳蓉冷哼:“你如果选择放弃那孩子,你是能活着的……”
陆厌瞭起眼皮,幽幽出声:“可惜,我不是你……”
柳蓉脸色微变,但只一秒,恢复如常。
她迎着海风,笑得很大声,又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发泄着恨意:“那又如何?如果我早知道陆建业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嫁给他!这一切的孽缘,都是他造就的!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活成这个样子!我更不会在你七岁以后,就天天看着他的照片抹泪思念!”
陆厌什么都没说,静静吸烟,沉默看她发疯。
柳蓉气到浑身发抖,说不清是愤怒多些,还是怨多一些。
“在我日以继夜想念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和林舒词那个贱女人恩恩爱爱!换做是你,你不怨吗?”
柳蓉的眼睛快要立起来,看着很吓人。
陆厌语气从容问:“所以,姜南浩出车祸,是你派人做的?”
柳蓉肩头微微耷拉下来,闭眼又睁开,平复少许情绪后,才道:“对,当然是我做的!我要他死!我都快死了,陆建业和那个贱女人的孩子,凭什么活着?”
陆厌将烟掐灭,却没将烟蒂丢掉,慢悠悠开口:“可惜,他死不了……”
“你说什么?”柳蓉对此很是震惊。
她派去的手下给她拍了照片,姜南浩那满身是血的人,怎么可能活。
她刚要去找手机打探消息时,突然停住了动作,转头去看,眯着眼睛问:“是程岁给他做的手术?”
陆厌没否认。
柳蓉气的又开始咬牙切齿,甚至在甲板上焦躁的,不甘心的来回踱步。
陆厌的目光始终留意着她的走向,边看边问:“苏荷是你找来的?”
柳蓉因为脑袋问题,现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很快就被转移话题:“对,是我找来的,但我没想到她那么没用,简直就是个废物!”
“你想利用她来离间我和岁岁,那当然不可能,因为我们彼此相爱。而这一点,就比你强!”
陆厌的话,直直打在了柳蓉的死穴上。
她猛地向他走来,眼睛死死瞪着他,像是要把他活生生掐死在这!
陆厌的黑眸,始终沉稳,在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时,猛地挥臂。
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烟蒂往上抛!
柳蓉已经走进了可以就地狙击的范围!
远处的山头上,有子弹从枪口飞速射出——
却没能成功打在柳蓉身上。
因为她在走到一半时,突然察觉不对劲,猛地拽了个挡子弹的人。
那人脑袋中枪,当场倒地身亡。
柳蓉大惊,忙退回去。
虽然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但陆厌也并没有表现得很沮丧。
他仍云淡风轻靠栏杆站着。
柳蓉从包包里拿出一个遥控器,她死死盯着陆厌道:“没用的!这艘轮船上已经安装了炸弹,你是逃不走的,你注定给我陪葬!”
话落,远处的公路上,突然传来警车声——
很刺耳。
柳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大变道:“开船!开船!往深海行驶!”
警车来了有五辆。
最后的一辆吉普车里,坐着刚结束手术,紧紧握着手机,且脸色煞白的程岁。
手机屏幕还亮着,界面是和陆厌的微信聊天框。
她听到了他发来的那条语音!
谭彦北坐在旁边,担忧劝道:“岁岁,你先别着急,警察来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程岁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在车子停下后,猛地开门跑下去。
不远处,陆厌的车还在。
助理本想带乐乐离开的,但乐乐打死不走,一直哭着喊“爸爸”。
轮船逐渐往深海驶去,那里的夜色黑得像是能吞噬一切生机。
警察们准备登上其他靠岸的轮船去追赶时,那些轮船和快艇,突然全部发生爆炸!
轰隆隆的声响震天……
程岁感觉自己的灵魂随之抽走,她浑身的血液汇到一处,对着那艘远去的轮船,喊出了这辈子最撕心裂肺的声音:“陆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