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这场聚会才结束。
司机将程岁和陆厌送回家。
陆厌喝了不少酒，此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伸手扯领带。
他向后仰，头躺靠在沙发背上，盯着天花板醒神几秒后，又去找程岁。
家里到处都铺了地毯，很难再听清脚步声。
陆厌有些疲惫的眼眸慢慢往左挪，只瞧程岁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过来。
他伸手接下，一口气喝个干净。
随后顺其自然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张姨将空碗拿走，陆厌反手抱住程岁，什么也没说。
程岁伸手拍拍他的背，轻声道：“陆厌，你去洗澡吧，都是酒气，太臭了……”
陆厌松开她，闻了闻自己的衬衫袖子，他皱眉起身，却又弯腰，笑着看向程岁。
程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伸手，去帮他解领带。
领带解开后，她将其搭在陆厌的肩上，陆厌这才转身上楼。
程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目光随着他的背影往楼上去。
约莫两分钟后，起身，跟着上楼。
主卧的浴室里传来水声，热气笼罩磨砂玻璃，从里面根本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程岁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那是陆厌的手机。
解锁密码她知道，指纹也有她的。
所以程岁轻而易举解锁屏幕。
然后，打开微信，找到与纪朗的聊天框。
对话已经全部清空删除。
找不到一条聊天记录。
程岁指尖触屏，在键盘上打字……今天的事谢了。
她模仿陆厌的语气，发送。
纪朗回的很快——知道你高兴，不用一遍遍道谢。
程岁努力思索今晚的一些关键信息，斟酌发送……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喜事。
纪朗——话说早了，等程岁身体好了，你和程岁结婚的时候，你估计比这还高兴。
程岁的视线紧紧盯着第二句话，几乎是瞬间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突然停止……
程岁立刻喊道：“你再多洗一会儿。”
陆厌的手刚放在浴室的门把手上，听此，有些微愣，下意识说：“我洗好了。”
“再洗久一些，酒气不那么容易消散……”
陆厌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臂，他是闻不出酒气，但既然程岁这么说了，他就听她的。
又多挤了些沐浴露，再次打开喷淋头。
水声又响起后，程岁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她低头，将目光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
思索用词后，发送……会好吗？
对话框上方始终显示……对方正在输送中——
将近一分钟过去，纪朗发的话才弹出来——你就是关心则乱，估计一周后就能手术，到时候肯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程岁！
程岁这次发的很快……手术能成功吗？
纪朗——你就放心吧，这种病，一般移植脊髓就会好了。
程岁的目光始终盯着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的看，最终有道声音在耳边砸响。
她果然生病了。
不是因为低血糖突然晕厥，而是因为白血病。
所以这段时间她会偶尔流鼻血，还会脊椎突然很疼，都是这个原因。
而陆厌之所以突然把家里都铺满地毯，也是为了她。
今天让他无比高兴的大喜事，也是因为给她找到了合适的脊髓。
程岁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力，她抬头，看着天花板，慢慢吐出口气。
原来陆厌这么喜欢她啊，即便生这么重的病也没有放弃。
程岁眼眶渐渐泛红，她眼前浮起一层雾气。
眨了眨眼，逼回去。
继续给纪朗发消息……这种事以后就不再主动提了。
纪朗回——好。
程岁将适才的所有聊天记录都删除，然后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时，浴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一股热气冒出来。
陆厌用了很多沐浴露，此刻即便穿着睡袍，身上也散发着清香。
他想着，程岁如果觉得他还很臭的话，他就去书房睡一晚。
但他刚推开门，就感受到一股冲击力。
程岁跑过来，扑在他怀里。
抱她的手臂力道很紧。
在陆厌的大脑还被这突然而来的拥抱弄得措手不及时，身体已经下意识给出反应……回抱她。
“怎么了？”
陆厌的音色偏低，说话时胸膛起起伏伏，透着力量。
程岁的左耳贴在上面，她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摇了摇头。
陆厌见她不想说，就没多问，只是贴墙站着，任她抱着，即便没擦干的头发有些滴水，顺着后脖颈往下流，弄得他很不舒服时，他也没推开她。
程岁的眼睛始终盯着地板，她在慢慢平复没来得及消退的心情。
这一晚，她知道自己生了重病。
本该很惊慌，很害怕。
可在得知陆厌已经偷偷帮她找到合适的脊髓时，害怕消失了不少，而是心里弥漫出一股子酸涩。
良久……
程岁终于平复好，她的手指抓着陆厌睡袍两侧的布料，只用指尖攥住一点点。
突然问：“这个房子是你设计装修的吗？”
陆厌并不去想她为什么突然会提起这个，只是她问，他便答：“是。”
程岁唇角微动，她想了想，犹犹豫豫开口：“我也有一些想法，可以加进去吗？”
“当然可以。”
陆厌回复的很快。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想设计作为自己和程岁的婚房用的。
他把这里当做家。
程岁如今也有想参与设计的想法，他当然求之不得。
“我想在前院种上许许多多的花，来年春天开始种，要各色各样的，那样等到夏天时才会很好看。”
“好，那我们可以冬天挑选花的品种。”
“池塘边的青石板可以做旧吗？”
“可以。”
“后院可以开辟出来，种一些小蔬菜。”
“好。”
陆厌对程岁提的建议，通通应允，没有一丝犹豫。
程岁抬头，在昏黄的灯光下，认真看他。
“陆厌，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想要和你有许多个春夏秋冬……”
陆厌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得到来自程岁对未来的许诺。
“好。”他回应，嗓音微哑，心底生潮。
他们要有许多年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