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正拿烟的手微滞,一秒后,又将其整根从盒里抽出,叼着,‘啪’一声掀开打火机盖子,点了火。
吸一口后,吐出白色烟雾。
他起身,眸色沉沉,咬着烟嘴说话时音色有些含糊略低:“跟我过来。”
程岁跟着他走出店铺,去到一个比较偏僻的拐角站好。
陆厌靠在墙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表情颇为严肃道:“给我个理由。”
程岁抬头同他对视,这次,她没逃避他的视线,却寻了个比较蹩脚的借口:“因为我不想干了。”
陆厌低笑一声,语气懒散:“程小姐,我们签了两个月的合同,你说罢工就罢工,我去哪儿找新的司机?你是打算甩给我一个烂摊子吗?”
程岁知道自己中途毁约不厚道,可还是认真开口:“按照您给我开的工资,完全能找到很好的司机,这不是问题。”
陆厌牙齿轻轻磨着烟嘴,眼皮半垂遮住视线,让人猜不透。
程岁静静等待他的答复。
几秒后,陆厌仍不松口:“抱歉,我不打算放人。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克服艰难,在我这里做满两个月为止。”
程岁回得很快:“不行。”
陆厌见她微蹙眉头,看起来十分坚决的样子,往前迈一步,逼问:“哪儿不行?”
程岁脚后跟贴墙站着,闻着他身上残留的‘雯雯香水’的气味,提口气,再次呢喃重复:“不行,我……”
“你吃雯雯的醋?”陆厌俯首询问,尾音上挑,抛出猜测。
程岁听到这句话后,没被戏弄得脸红,反而是冷静不少,她目光平和,出声解释:“不是这样的,陆总,我对雯雯和您的关系没有丝毫意见。我只是……”
至此,她舍了那二两面子,说出真正的原因:“奶奶跟我说,我们这样的关系,再有联系,很不好,我想了想,觉得奶奶说得对,所以我想离职,请您成全。”
话落,程岁微颔首,摆出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陆厌却轻笑道:“我们哪样的关系?程小姐,过去的事,你还没放下吗?”
程岁的眼眶轻微发颤,继续安静听他说话。
“我以为你早放下了,所以才聘请你做我的司机,从始至终,我都把你当做一个下属而已。程小姐,是你自己想多了。如果我还对你有一点兴趣,又怎么会有雯雯的存在呢?”
这些字,如同密密麻麻的一排细针,往她心口上戳。
程岁再也抬不起头,她感觉自己的脖颈很沉重,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
两个脸颊也快速涨红,带动额角青筋都在不停蹦跶。
程岁紧咬着牙,一点点逼回眼眸内浮出的雾气。
陆厌将烟支夹在手指间,微侧身,弹了弹烟灰,余光落在不远处扛着摄像头的记者身上。
“好的,陆总……抱歉,这次我记下了。”
程岁哽着嗓子,努力将话说清楚。
顿了顿,又道:“我会好好履行协议,做好这两个月的司机工作。”
“那样最好。”陆厌只撂下这四个字,就离开了。
程岁独自站在拐角,鼻端还能清晰嗅到淡淡的烟草气息,它们慢慢溜进她的五脏六腑,化作一柄柄尖锐的刀子,斩断所有旧情与不舍,让她大梦方醒。
雯雯买完东西后,程岁驱车送他们去餐厅。
期间,她没再像之前那样,去细心留意二人在后车厢说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亲密举动。
她只做好司机的职责,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道路,把车开得安稳。
等抵达餐厅后,她再率先下车,去帮他们开车门,像所有电影片段中的司机那样,还戴了白手套,眼神不往上司身上瞟一眼,冷静又专注,看起来如同刚拿到培训最优奖的职业司机。
陆厌下车前,垂眸看她,注意到她的神色后,左手不动声色攥起拳头,手背凸起根根青筋,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由着雯雯挽着他往餐厅走。
二人离开,程岁将车门关上。
她迎着冷风,走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生煎包和一瓶矿泉水。
然后回到车里,降下车窗,边散味边吃。
其实一点都不饿,但她还是沉默往嘴里塞。
她吃得很慢,生煎包很快就被冷风吹凉,瞬间变得油腻,很难吃。
程岁吃到最后一个时,抬手摸了摸心脏。
明明应该是胃里比较撑,为什么这里会更难受。
程岁低头,抵在方向盘的正中央,无声摇头笑了笑,如同嚼蜡。
餐厅内,陆厌始终偏头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看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宾利。
“陆先生,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喜欢这里的菜色吗?”雯雯坐在对面,主动搭话,毕竟这家餐厅是她选的,她怕陆厌不喜欢。
陆厌掀起眼皮,神色凉凉看她,没有半分温情道:“拿着这笔钱,离开海港市。”
雯雯看着被推到眼前的银行卡,突然惊慌失措:“我是做错什么了吗?陆先生,您要是不喜欢这家,我们可以换一家的。”
陆厌对她的柔弱和害怕无动于衷,只淡淡出声:“我希望你拿钱离开后,可以对外保持沉默。”
雯雯很是不解:“我们这些天明明相处得很好,你教我打台球,去金鼎也只点我,还带我去宴会,在我受伤时抱我离开,甚至今天还带我去商场买买买,难道这些不是因为喜欢吗?”
听此,陆厌眸色深深,语气毫无变化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从未喜欢过你。这些戏码,在金鼎不是很常见吗?”
雯雯如同被人当头棒喝,当即顿悟。
她在金鼎的很多小姐妹,起初都是被富家公子哥带出去玩,那些公子哥们出手很大方,表现温柔体贴,小姐妹们大都以为遇到了真爱,到头来,都只是自己多想而已。
原来,陆厌对她所表现出的喜欢和有兴趣,也是她想多了。
雯雯还有些不甘,伸手向前去握住陆厌的手,刚要说话,却见对方眉头微皱,轻松摆脱了她的手。
然后起身,语气颇冷道:“到此为止。”
陆厌先前往卫生间,将身上穿的,被雯雯挽住多次手臂的大衣脱下,扔进垃圾桶里,再用洗手液反复洗手,确保彻底干净后,才走出去。
他行至宾利的驾驶座外,看向趴在方向盘上的女人。
伸手向前,通过降落的车窗,去摸她的头发。
心里重重叹口气。
哎,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