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程岁醒来后，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顶着醉酒后阵痛的脑袋下床洗漱。
先坐公交去医院给奶奶送早餐，然后再前往公司。
这家公司的规模不大，总共就几十个人，入职也没那么严谨，不需要交体检报告。
对目前的程岁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周文茶走过来，在她身边说悄悄话：“岁岁，今晚有一个大单子，你和我跟着经理一起去谈呗，拿下来有大分成！至少这个数……”
程岁扭头去看对方伸出的五根手指头。
“五百？”
周文茶恨铁不成钢：“五千！”
程岁眼里迸发出丝丝缕缕的惊喜，忙不迭点头：“好，我去。”
晚上七点，三人抵达万豪酒店。
顶层包厢，一晚上将近五位数。
周文茶在程岁旁边咬耳朵：“经理这次可是下血本了，又找关系又砸钱，才有今天这个见面谈合作的机会。”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打开。
程岁起身跟着去迎接，但当她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却从脚底板往上升寒气。
那张脸，她永远不会忘记。
是跟随她从小学至初中再到高中的阴影。
姜润生穿着一件灰色大衣，身姿挺拔，俊朗的脸上戴着一副银框眼镜。
视线不疾不徐从眼前三人划过，最后稳稳停在程岁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快和姜总打招呼。”经理是个人精，忙私下推了程岁一把。
程岁抬头，强行稳住心神，即便她现在浑身发麻发冷，但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她也得装作若无其事。
“姜总好。”她伸手向前，脸上挂着得体微笑。
此刻她无比希望姜润生忘了自己，毕竟当初陆厌把他打到高中转学后，二人已经十多年没见。
“你好啊，老同学。”姜润生回握住她的手，用了一定力道。
程岁垂眸，心底弥漫出势不可挡的恐惧。
经理惊讶开口：“原来您和我们小程是老同学啊，真是缘分！姜总，我们快入座吧！”
姜润生松开了程岁的手。
程岁的右手臂垂落在身侧，僵硬的仿佛坏掉，她感觉很脏。
周文茶在一旁急切低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要见的人是姜润生，是经理指名道姓让你参加这场酒局的。”
听此，程岁没太多惊讶。
而是浅笑摇头：“没关系，不怪你，我们快入座吧。”
经理的特意指示，恐怕就是姜润生的意思，他究竟要做什么。
程岁想坐的离他远一些，却被经理喊住：“小程，坐姜总身边，你们老同学叙叙旧啊！”
周文茶忙笑道：“我也是姜总老同学，要不我坐那吧。”
经理不耐烦摆手：“有你什么事，让小程坐那。”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程岁的指尖用力抠着掌心，她迈着沉重步子，坐过去。
男人身上的冷香气息传来，让程岁不受控回想起当年的一切。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姜润生的恶劣。
课桌里蛇褪掉的皮，校服上被泼的狗血。
奶奶辛苦赚钱给她买的新书包被他抢走扔进臭水沟。
刮风打雷的下雨天被他反锁在幽闭厕所里。
诬陷她偷钱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派其他男生去扒她的衣服。
以及带动全班孤立她……
经理笑得谄媚：“姜总，我们这边合作的都是最好的工厂，给您的货肯定保质保量，您看……”
“老同学，好久不见，不敬我一杯酒吗？”姜润生并不搭理经理，而是看向程岁。
程岁放在腿上的双手隐隐轻颤，她沉住气，端起酒杯侧身道：“姜总好。”
话落，一饮而尽。
姜润生单手撑着下巴，垂眸瞧她白皙的脖颈和纤细的手指，以及始终不抬头的姿态。
他手指向前，刚要碰到她的脸，就被程岁猛地挥开。
动作大到还打翻了一个高脚杯。
程岁的眼里满是厌恶，姜润生看的危险眯眼。
经理心里叫了声‘祖宗’，忙起身跑到二人中间缓解气氛。
“姜总，不好意思啊，小程酒量不行，刚才那一杯喝多了，所以才失了礼数。”
经理解释完又推了程岁一下：“还不快点跟姜总道歉。”
程岁咬着牙说不出来。
僵持几秒后，姜润生率先开口：“道歉就不用了，喝掉二十杯酒赔罪，这单我就签了。”
周文茶在一旁看得着急，忙斟酌说道：“姜总，岁岁酒量真的不好，要不我陪她一起喝这二十杯，你看行吗？”八壹中文網
姜润生带着寒意的视线看过去：“不行。”
经理忙俯身在程岁耳边说：“小程啊！祖宗！活祖宗！你把这酒喝了，我额外给你两万，行不？”
程岁不说话。
经理咬咬牙：“三万！三万块！”
程岁仍旧无动于衷。
“五万！不能再多了啊！”
程岁指尖微动。
五万块，够给奶奶支撑一段时间的治疗费用了。
程岁抬头，看向经理，心里打鼓，却试探道：“六万……”
经理一脸快挣扎至死的模样，最后苦哈哈点头：“行，六万就六万！”
程岁起身，将服务生倒的二十杯酒一杯杯端起。
姜润生十分恶劣，特意吩咐红酒也要，洋酒也要，白酒也要。
这几样混着迅速喝下去后，程岁的胃火烧火燎。
她勉力撑着桌角，接过经理手中合同递过去：“姜总，签字。”
姜润生看着她脸颊泛红却满眼执拗坚韧的样子，心里升起趣味，但并未爽约，签下了字。
经理满心欢喜抱着合同和周文茶说话。
姜润生站起身，低头俯身凑近程岁，盯着她避开的眼睛道：“听说你和陆厌分手了？”
“与你无关。”程岁后退。
姜润生却轻笑一声：“你们之间的家世差距太大，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可能娶你，他娶的妻子，一定是门当户对。你只是他玩倦的一个小宠物而已。”
说完，他抽出一张名片，塞在程岁包包里。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有趣，有时间多联系啊，老同学……”
姜润生转身离开，经理忙跑去送。
周文茶走过来给她倒水。
程岁接过喝一口，耳边一直在回响适才姜润生说的那番话。
周文茶主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经理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走手机。
恰好屏幕上弹出公司人力发来的最新微信消息——裁员名额拟定了。
裁员？
周文茶瞳孔骤缩。
销售公司最注重个人业绩，一共几十个人，她比起程岁，也不过早来三个月。
手里的业绩是最少的。
如今程岁的业绩都超过她，那裁得是……
周文茶猛地转头看向趴在桌上阖眸小憩的程岁。
除非……
程岁可不是个健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