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宋鸿博依旧是瘫痪在床,精神还不错,经过治疗,说话虽然还是不利索,但倒不至于不能表达了。
江景年拎着果篮走进去,噙着微笑,模样清俊温和,瞧着跟从前陪老人下棋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改变。
宋鸿博这辈子经历风雨,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唯独眼前这个年轻人,心思深沉到连他也无法捉摸透。
“外公,您好点了吗?”江景年拉开椅子坐在了床边,态度谦和,“抱歉,最近公司的事很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您。”
宋鸿博望着他,行动不便,也只能这么静静的打量,对他的话明显无动于衷。
江景年看了眼一旁保持沉默微笑的老薛,“外公,还是不能开口说话吗?”
“老爷年纪大了,这种病本来就不可能根治,只能好好养着,至于说话……那得看心情。”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跟他说话了。
江景年笑了笑,毫不在意,继续道,“外公,这是怪我许久不来了?”
宋鸿博目光微冷下来,他虽然瘫痪在床,并不代表他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虽然外孙打着失踪的名号,他心里清楚,十有八九是遇难了,就跟三十年前他那个薄命的儿子一样。
老薛看了眼病床上的老人,心领神会的说道,“既然江总裁来了,我就替我们老爷问上一句。”
“请问。”
“这段时间关于我家少爷失踪的消息沸沸扬扬,江总裁又让自己的心腹入主了柳氏,并且囚禁了我家小姐,如今又跑来老爷病床前慰问,不知道到底存了什么意思?”
江景年垂下眼皮,眼底的笑意也随之消失,“外公,我跟寒星已经领证结婚了,既然如此,就是一家人,我今天来,就是想求取您老人家的原谅。”
对于他忽然坦白的行为,老主仆两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防备。
“江总裁,你这是何意?”
“外公,柳寒云没有死,最多不会超过下次的股东大会,他就会现身。”
宋鸿博原本沉寂的眼眸忽然一惊,情绪有些激动,“你……你说……说什么?”
老薛急忙过去安抚他,“江总裁,你说我家少爷没死,你有什么证据?”
“一个人是死是活,等他出现,就知道了,我没必要撒这种谎话。”
这么说……
是真的了!
老薛眼底露出笑意,“老爷,你听见了吗,少爷没死。”
“呃……听见……”
宋鸿博慢慢抚平了情绪,将目光看向端坐病床前的男人,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外公,我知道你对我有很深的成见,因为柳寒云的事,成见会更深了,但是……我跟寒星毕竟已经领了证,是正式的夫妻了,我不求您的谅解,我只希望柳寒云回来后,您不要让他太为难寒星。”
宋鸿博心头有气,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胸口起伏的弧度略大,“你觉得……我……我还会把孙女……交给你?”
江景年深深叹息,片刻后,从椅子上起身,将椅子往后挪了些许距离,然后在宋鸿博诧异的目光中,双膝跪在了病床前。
“你……你……”
“江总裁,你这是干什么呀?”老薛帮宋鸿博说出来,但是却没有过去扶的意思。
江景年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态度严谨而认真,“无论要我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只有寒星,我不能放手,求外公成全。”
宋鸿博,“……”
老薛,“……”
……
那天下午,江景年在宋鸿博的病床前整整跪了两个半小时,起来时连走路都不稳了。
他可以用手段逼迫老人家同意他跟寒星的事,但是一想到她会伤心,他就做不到了,或者更准确的说,经过柳寒云的事后,他实在是怕了她的恨。
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他内心的惶恐其实并不比她少。
男儿膝下有黄金?
不存在的。
下跪而已,弯弯膝盖的事,虽然笨了点。
宋鸿博的人生起起落落,又戎装半生,哪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打动消气呢。
因此……
江景年去疗养院耗了整整二十天。
下跪,下棋,偶尔也会说说公司的事情,当然了,都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江景年定力素来好,即便面对宋鸿博的不屑跟白眼,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有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还在病房里开起了会议,人进进出出,害得老人家的午睡都泡汤了,别提多烦躁了。
然而老人家毕竟是年纪大了,无形的打扰,何尝不是一种陪伴。
江景年今天依旧如约而至,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处理着未完的工作。
老薛坐在床边喂着老爷子吃水果,边喂还边忍不住打量,“老爷,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瘦了不少啊?”
宋鸿博说话不利索,吃着水果也不搭理,目光倒是顺着看了过去。
老薛继续道,“他虽然是江家的孩子,比他老子倒是痴情了许多,我去打听了,少爷发生意外,其实是因为少爷反对他跟小姐在一起,再说了,这小子也第一时间跳海去营救了。”
宋鸿博收回目光,“就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也想我……原谅?”
“老爷,你心里明镜似的,这小子对小姐是真痴情,还是假有意,你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宋鸿博哼了声,连水果也不想吃了。
“你……你去告诉他……明天别……别来了,打扰我睡觉。”
老薛心领神会,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每天跪……跪一两个小时,我……我还没……没死呢!”
宋鸿博想想就来气,这都二十天了,这小混蛋,天天处理完公务就跪在他床边求原谅,一跪就是一个小时起步,分明就是咒他!
老薛失笑,“老爷,其实你也觉得他跟小姐很般配吧?我记得他好像好说过,为了娶小姐,连入赘改姓都肯的话呢,的确是少有的痴情种了。”
宋鸿博斜了老薛一眼,心道,改姓有什么了不起,江松溪的江,改了才更好。
江景年处理好手边的事情,关了带过来的电脑,起身便微笑着走到了病床边。
宋鸿博瞪着他,又来了,他都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