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近日祸事端连。皇上果然问起元妃可卿之死。元妃初只抵死说是病死的,无奈皇上只摇头不信,因道:“朕一向不喜说假话之人。想你跟在朕身旁,也有些年头。料想该知朕的性情。”
元妃在榻上,听了就叹:“皇上不信,臣妾也是无法!”
皇帝就道:“朕已着人将秦氏的旧日丫鬟,如今在庙里出家的宝珠,叫进宫里问了。那宝珠到底有几分精明,既留了性命,又得了名声。只比那触柱而亡的瑞珠聪明一些。”
元妃听到这里,心里已然大骇了。不想皇上连这等机密事都知晓了。因颤栗道:“此等事,臣妾究也不清楚。”
皇帝听了,就冷笑一声:“贾府诸人,自都以你为瞻的。他们做什么,想你都该清楚。看来,你进了宫里,竟是与朕说了不少假话。”
元妃听了,只得从榻上支撑着爬起,仍遮掩道:“臣妾不曾。臣妾是忠于皇上的。”
皇帝听了,更是冷冷道:“元妃。莫非还要朕拿出物证么?那甄家之人都已经招了,说私藏的银子,都匿在了你们府里。”
元妃听了,已经面如死灰。皇帝就道:“来人!着日起,削了元妃封号,迁出景仁宫,贬为庶人。”
话音刚落,那宫外就走来几名太监。皇帝吩咐:“容她将衣裳等收拾收拾。”
宝琴等宫女得知,皆朝皇帝跪下了求情。皇帝将袖一挥,对了几个太监道:“将元妃宫里的宫女,调去洗衣房浣衣。”
宝琴听了,只跪下哀求:“皇上,奴婢愿随娘娘去冷宫。”
元妃听了,便从榻上爬了下来,对皇帝哀求:“皇上,想臣妾进宫也有足足十个年头了。自诩侍奉太后和皇上也尽心。唯一遗憾,就是未曾为皇上生下皇子。皇上不信臣妾也就罢了,只是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面上,将臣妾的娘家赦免了!臣妾的娘家也是开国功勋之后,开牙建府后,也一直兢兢业业的。可卿之死,实在于臣妾的娘家无关。只是那甄家之事,却是于府里有些瓜葛。只求皇上从轻发落吧!”
皇帝听了,便点了头,说道:“将你打入冷宫,已属轻饶。妃嫔不应干预外事。来人,将贾庶人带了去冷宫!”
元妃躺在了地上,听了皇上之言,心知贾府大概是难保了。气急攻心,霎那间又昏了过去。
皇帝看着昏厥中的元妃,回头看了一眼。顿了一顿,方欲再说什么,想想,还是闭了口,往李淑妃那里去了。如贾家已除,下一个他要对付的就是李家了。
元妃被贬入冷宫的消息,于黄昏时分,顷刻就传到了贾家。彼时,阖家听了,都震惊凄惶的双腿颤栗,不知如何是好。因贾赦贾政贾珍等还未回家。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等都围聚在贾母卧房的正室,等着贾母醒来,大家议事。
园子里的姐妹们虽未过来,但都知元妃被打入冷宫一事。那邢夫人就叹:“从前娘娘虽也失宠过,但到底皇上还眷顾。如今这就进了冷宫,只怕无翻身的机会。”
王夫人听了,执着念珠的手,已在不住发抖。那尤氏听了,就插了句嘴:“不过,从前那李贵人不也被打入冷宫的么,后来不又复宠了?可见,也是未有定数。”
李纨就道:“那不一样。人家不过言语冲撞了皇上。咱们家前有可卿之事,后有甄家之绊。想平安脱身,似乎不大容易。”
王夫人见她这样说,不禁斥道:“珠儿媳妇,你不也是贾家的人么?这府里遭难了,与你有什么好处?”
那李纨听了,也就不作声了。心里却道:“与我是没有好处,但也无什么坏处。反正我孤儿寡母的,并不过问你们的事。若真倒了霉了,我也不过带着兰儿出府去住。”
邢夫人就怨:“终究是老太太的不是。我就说那甄家的东西,咱们不能收。可老太太一意孤行,哪里肯听?”
一时,熙凤也过来了。邢夫人见了,便道:“这会子,你来了也无用。”
熙凤便叹:“若果真受了牵连,府里再次被抄了,横竖我有办法。”
王夫人听了,就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你管了几年的家,就有了腾云驾雾的本事?”
熙凤就苦笑:“太太们也别忧心。府里的一应账本都在我手上。到时如果府衙来问了,你们只管将我推出去。”
邢夫人听了,就叹:“那也不必。虽琏儿不是我的亲生,但你到底是我的左膀右臂。”
王夫人听了,只默不作声。尤氏却冷笑道:“果然凤丫头能如此,倒也是个有情义的。”
熙凤听了尤氏的话,便道:“大嫂子,我知道你忿我。但你想想你又干了什么?”因猜府里大概难逃此劫,遂将尤氏使计串掇二姐,嫁与贾琏之事当众说了出来。并说太太们若不信,可叫那三姐过来作证。
那尤氏没料到熙凤已不眷顾银子,早早就撕破了脸,心里大惧,对着邢夫人王夫人就跪下了。
王夫人皱眉道:“竟有这样的事。”
尤氏回道:“侄儿媳妇心里愤懑,一时就做下了这糊涂事。请婶子们责罚。”
王夫人的心里,纷乱之极。根本不欲管这样的闲事。只是问邢夫人:“太太,你为长。你说将珍哥媳妇怎么办?”
邢夫人就道:“你既作了让凤丫头没脸的事,她生了气,当然要与你要银子。”想想又道:“现在也不知以后,一时皇上要真下了圣旨,抄起家来,咱们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看,不如就饶了她吧。”
王夫人就道:“也罢。现在和往常不一样了。东府里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你儿媳年轻不知事,我们还要用你。好了。你起来吧!”
那尤氏听了,就又起了来。愧悔立在一边。李纨拉住了她,悄声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档事。本以为自己多疑,不想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