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脸色一僵。沉吟片刻,因问:“哦?不知是哪家小姐?”
水溶就道:“因未露形。所以臣弟还不能说出。”
皇帝听了,不禁皱了眉,咳了一声,方道:“男婚女嫁之事,有何不能说?但说无妨。”
那厢水溶就道:“姑娘既小,正在长身体之时。我若说了,恐惊骇了人家。到底还要等上几年。”
皇帝一听,脸色晦暗。心里更是猜准了七八分。
因水溶即将动身,有些话,还是不宜说出口。因道:“也罢。你既不说。朕也不能难为你。你就要出发了,我也不能扰了你的心。”
水溶就道:“谨遵皇上教诲。”
又过几日,贾政假期已满,到底还是赴任去了。贾政离府,宝玉方得了自由。骑马去北静王府,方知他已经领兵去了边塞。
宝玉闻听,怅然若失,只得恹恹回府。水溶去了戍边十余天后,到底黛玉还是被宣召进宫去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贾母无法,只得暗中又嘱咐了一番。
那一日贾母心神不定。阖府中人知黛玉进宫未返,也各自猜测。贾母坐镇园内,只不许底下人将那些话传出去。
晌午时分,黛玉到底还是回府了。贾母只请了邢王二夫人并凤姐过来。邢夫人便问:“大姑娘,那皇帝和你说了什么?我和老太太都在府里提心吊胆着!”
黛玉却道:“也并未说什么!无非是问了我一些话!”
“什么话?”邢夫人好了奇。这个外甥女,平常也和自己走动得殷勤。如果入了皇帝的眼,于自己也有些好处。
“问我会些什么?又让我做了几首诗。聊了会子家常。出宫时,着太监送了我几本书。”黛玉淡淡回道。
她此番进宫,固也心惊。因不知皇帝何意。不想待太监宣召她进书房时,却见皇帝乃一身着明黄长袍的中年之人。她大胆瞧了一眼,却是威仪中透着亲切。这让她稍许心安。
她按礼下跪叩拜,口呼万岁。皇帝叫她起身,在龙案上打量了她数眼,心里却在点头。此女,果然形容和年轻时的孝贤后无二。天下有这般相似之人,亦是难得。
皇帝细想了一下,方度出那日在寿康宫瞥见的背影,就是她无疑了。因笑道:“可知朕为何叫你进宫?”
“臣女不知。愿闻其详。”此事黛玉固也纳罕,因此大了胆子回道。
皇帝细眯了眼,听这声音,更有刹那的恍惚。形容也像,这声音更是像了。一时之间,皇帝的心中,充满了怜惜的感慨。
“你的父亲林如海,朕素来看重。亦很赏识。不想因劳成疾,竟在盛年辞世。朕心里伤痛,因想见见他的家人,聊表慰藉之意。今见了你,心里更是唏嘘。”皇帝说着,从龙案旁站了起来,朝她走近。
“臣女替九泉下的父亲,谢过皇上隆恩。”黛玉欲再行下跪。
皇帝示意不必。思索了一回,反笑道:“想你和元妃也是姑表姐妹,不过看来很是迥异。”
黛玉一听,心里吃一惊,更不懂皇帝何意。
皇帝就笑道:“你到底还是保留了本真。”
黛玉一听,便知这话有深意。低头回道:“那不过是臣女年纪小的缘故。”
皇帝听了,便道:“你可会些什么?今日朕难得闲暇,倒是乐得和你聊个天。”
看着皇帝和父亲一般年纪,只勾起黛玉心里思父之意。因道:“臣女会的,不过也是小孩子们的玩意。”
“听元妃说你,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还用青词治了太后的病。你很是有些能耐。不必假意谦虚,朕喜欢听真话。”皇帝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
黛玉听了,便小心翼翼地回:“但凭皇上发问。”
皇帝便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并瑶琴棋谱宣纸,随意考她。看她凝神静气,书写蝇头小字,只叫他更想起初入王府的孝贤后。
现在,王夫人听黛玉如此说,便问:“大姑娘,你可曾见过你大姐姐?”
“不曾。我从御书房退下后,皇上命人直接送我出宫了!”黛玉回道。
贾母方道:“皇上和你,倒也说了不少话。”可见,她已经入了皇帝的眼。贾母心忧,又问:“皇上可曾说过,下次还宣你进宫之类的话?”
黛玉听了,便苦笑道:“皇上勉励我作诗。又听了我一回琴。说我琴棋书画中,诗是作的最好的。说以后写了新诗了,可遣人进宫送给他看。”
黛玉说到这里,那厢邢夫人便和王夫人对视了数眼。
“并无其他?”王夫人加了一句。
“并无其他。”黛玉实言。
“嗯。”贾母神色复杂地看了黛玉一眼。帝王的心,着实难猜。听黛玉这般形容,似乎她和皇上只是忘年小友,进宫只为小叙。
“你既招皇帝待见,这固然好。好吧,你下去吧。你还是个小孩子,料想皇上不会难为你。况你又是林家后人。”贾母也猜不出来什么。不过皇帝不提入宫陪侍之事,这已然就是好事了。
“是!”黛玉行了礼,从贾母处出了来。待到了潇湘馆,发现宝玉竟在等她。因问进宫如何。听黛玉三言两语地淡淡说了,方知事情并非自己想得那样,终又放了心。
思虑片刻,又对她说了北静王已不在神京之事。如今他人在战场,瞬息万变,书信不通,诸事未料。
黛玉听了,更是心惊。便叹:“仔细冷静下来,我也有些懂他了!若我是他,也不能做得更好!”
“你懂了什么?你又会怎么做?”宝玉就笑问。
“他人不在,叫我怎么说?”黛玉便摇头一叹。又道:“夜已深。我也乏了。宝哥哥还是回去吧!如今不比往日,一来二去的,咱们也大了。走动虽殷勤,但也要注意分寸!”
园里那些风声,她当然有所耳闻。
岂料宝玉一听,却是大怔:“妹妹这话何意?我并不想和妹妹生分!”
“我知道!”黛玉听了,叹道:“只是太太姨太太们,一心要敲打于我!没得让老太太没脸?你懂我意思吗?”
宝玉便苦笑道:“我自然懂。如今你心都在王爷身上。且又进了宫,自然不将我瞧在眼里了!”
黛玉一听这话,便知宝玉是误会了。可若解释,也是无趣。
因此便道:“宝哥哥。我都是为你好。你好了,这跟着你的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