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口口声声说乏了批阅奏折,但毕竟朝事繁忙,轻易荒废不得,皇上在燕慈宫待了没多久,便准备起驾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
“儿臣恭送父皇!”
长孙皇后和李奕晫又纷纷躬身行礼。
皇上略一颔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站住了脚步,微微回了些身,冷不防的问道:“朕听闻你今日去了浣衣局?”
李奕晫猝不及防,怔了一怔,躬身回道:“是。”
“怎么?是那些不中用的奴才们没有把你的衣服洗干净吗?”皇上整个回过身来,明知故问道。
李奕晫不想牵连他人,只好如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是去浣衣局看望沈欢的,她、她……”
“朕明白了,她原来不得已女扮男装的时候,曾经做过你的侍读,看来你们之间的交情比朕想象的要深厚的多!”皇上恍然道。
“皇上误会了,晫儿之所以去看望沈姑娘,是受了三公主所托!皇上也知道,三公主对沈姑娘喜欢得紧,一直拿沈姑娘当作好姐妹看待!”长孙皇后匆忙解释道。
李奕晫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解释。
李曦瑶分明没有拜托他什么,他是自己想去看望沈欢的!
然而长孙皇后暗含了警告和恳求的眼神,让他下意识的隐瞒了这一事实,附和道:“母后说的是,儿臣的确是受了三妹所托,她说自己不好常去看望沈姑娘,免得惹其他宫人非议,便托儿臣对她多加照拂!”
“是么?”
皇上语气幽幽,听不出来他是否相信了李奕晫说的话。
不过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轻笑道:“瑶儿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若真由着她的性子来,的确会给沈欢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她能想到托你照拂沈欢,还真是难得的动了一回脑子!”
“三公主其实挺聪明的,就是偶尔任性了些。”长孙皇后道。
皇上赞同的点点头,转过身迈出了燕慈宫。
等到御驾渐渐远去,长孙皇后才松了口气,叮嘱李奕晫道:“皇上对沈欢的关注,你也看到了!母后答应你不会再为难她,但是你也要答应母后,日后离她远一些,没白的惹你父皇不高兴!”
“可是母后……”
李奕晫还想说些什么,见长孙皇后的脸色阴沉了些,隐隐有反悔之意,忙道:“是,儿臣明白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道:“母后若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此告退了!”
长孙皇后朝他摆了摆手。
李奕晫缓缓退出燕慈宫。
“娘娘。”
孙嬷嬷走上前来,扶着长孙皇后在内室的软榻上坐下,问道:“您真打算就这么放过沈欢吗?那明日的计划……”
长孙皇后抬手制止了孙嬷嬷的话,半晌后方幽声道:“哼,本宫只答应晫儿不会为难她,可没说不会要了她的命!”
皇上看似不在意温浮欢,甚至没有追究她缺席秀女阅选的事,其实他从未有一刻彻底放下过这个女子。
他时刻关注温浮欢,知道李奕晫去看望她的事,多半也知道了她为难温浮欢的事情。
既然如此,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除了温浮欢才好!
长孙皇后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狠辣的道:“明日还是按照计划进行,本宫要让她没办法活着走出浣衣局!”
“是,奴婢遵命!”
……
温浮欢最终还是一个人做完了这么些活。
也许在旁的宫人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对于在血雨腥风里闯过的人来说,比起受伤、流血和命悬一线,洗晒衣服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至多不过是浪费些时间而已。
临近傍晚,温浮欢把熨烫好的衣裳一件件叠整齐,放在朱漆的木盘中。
孙嬷嬷等人比她们说的时间来得早了些。
她趾高气扬的站在院中,睨着低眉顺目的温浮欢,道:“沈姑娘,皇后娘娘的衣服可都洗好了?”
温浮欢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回了房间,把叠放整齐的衣服端了出来。
孙嬷嬷眯了眯眼,示意身旁的嬷嬷去把衣服接过来。
“哟,沈姑娘动作倒是挺快的呀!别是没有好好洗吧?”
她一边翻着朱漆木盘上的衣服,一边阴阳怪气的说:“我早便提醒过沈姑娘了,这可都是皇后娘娘的衣服,要是有没洗干净的地方,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孙嬷嬷把木盘上的衣服翻了一遍又一遍,见每一件都干净而平整,不由得抬眼朝人群中的某一处瞥了一眼。
旁人或许没有察觉,但温浮欢却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她顺着孙嬷嬷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瞧见了一个垂着眼的小宫婢,躲闪的眼神明显是有些心虚。
温浮欢当然知道那名宫婢为什么心虚!
她没有完成孙嬷嬷交代的任务——弄脏温浮欢洗好的衣服!
呵,她们真当温浮欢进了浣衣局,就会变得逆来顺受么?
她早就料到长孙皇后的计划,绝不仅仅是让她洗衣服那么简单,所以当有人找借口唤她出去的时候,她便多留了一个心眼,让柳儿在暗处盯着。
果然就逮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名宫婢手上拿了一碗墨汁,若真是倒在了衣服上,别说日落之前了,就是给她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把衣服洗的干净。
长孙皇后这招釜底抽薪,用的还真是绝!
只可惜她选的人太没用了!
温浮欢唇角扬起浅笑,目光炯炯的望着孙嬷嬷道:“嬷嬷可要仔细检查好了,若是出了浣衣局,再说这衣裳有什么不妥,奴婢可是不会认账的!”
孙嬷嬷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抿紧了嘴唇。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多了一抹阴狠。
她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其中一件绣了飞凤的袍子划了过去,袍子顿时被拉开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
浣衣局的宫婢们顿时惊呼出声。
温浮欢亦变了脸色,沉声质问道:“嬷嬷这是做什么?”
孙嬷嬷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把簪子插回发髻上,拿起那件被划破的衣袍,重重摔到她身上。
“沈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毁坏皇后娘娘的凤袍!”她斜眼睨着温浮欢,声音凌厉的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