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回宫的路上,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温浮欢心里在想别的事情。
刚才在面对霍隆的时候,李贞曜机智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心智有失的人。
相反的,他的语气、神态和言行举止,甚至比同龄的人更加敏锐、镇定以及收放自如。
他充分拿捏住了霍隆的心理,并且精准的打在了他的七寸上,使后者最终还是没有敢搜查他的马车。
这绝不是一个心智如孩童般懵懂无知的人,可以做得到的!
有一种想法从温浮欢心底产生,如深山密林中腾起的雾气般,一旦产生,便再难消散开来。
她脊背一寒,心里止不住的阴冷!
终于,马车抵达景虚门。
温浮欢和李贞曜一起进了皇宫,在前往锦岚宫和星曜殿的分岔口,在李贞曜向她挥手道别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李贞曜转过身,不解的笑问道:“美人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温浮欢想问他城门口的事情,想问他是怎么想出那么机智的办法,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
“王爷没有什么想我问的吗?”
“问你……什么?”
“问我离开翡翠湖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问我二哥为什么会受伤?问我为什么要偷偷把他带进城?”
“这是秘密吗?”李贞曜一脸天真的问。
温浮欢被问得一怔,犹豫着点了点头。
“应该、算是吧!”
“太傅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别人不打算说的话,主动去问是很没有礼数的!曜儿不想做没有礼数的人,所以曜儿不去问美人姐姐的秘密!”
顿了顿,他歪头望着她。
“美人姐姐以后会告诉曜儿的对不对?”
“这……”
温浮欢不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相反的,她很善于巧妙的编织谎言,可不知怎么的,面对李贞曜清澈的眼睛,她忽然说不出那个对字!
好像一旦说了,就像是许下了什么诺言,有朝一日非要兑现不可!
见她犹豫不决,甚至有些为难,李贞曜笑着道:“没关系!美人姐姐不告诉曜儿也没关系!曜儿如果想知道的话,会拿自己的秘密和美人姐姐交换的!”
“你的秘密?”
“对啊!曜儿也有秘密呢!”
李贞曜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向温浮欢摆了摆手道:“美人姐姐再见!”
他转回身,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温浮欢也转身向前走去。
走出没多远,又听到了李贞曜的唤声。
她回过头,见李贞曜在不远处望着她,笑嘻嘻的说:“不如曜儿先告诉美人姐姐一个秘密吧!其实,早前的做法,是哥哥教给曜儿的呢!”
温浮欢在原地站立许久,才想明白李贞曜口中的哥哥,指的或许是薛莫寒,是薛莫寒交给他用长孙太后来压霍隆的么?
她不禁哑然失笑。
或许的确是她想太多了,处在尔虞我诈之中太久,揣测人心似乎都变得惯性使然,所以才把李贞曜想复杂了,但其实他就是一个如孩童般简单纯粹的存在!
至少直到现在,他从未伤害过她!
思及此,温浮欢轻笑着摇了摇头,抬脚离开了。
到达锦岚宫时已近亥时,宫殿里通明的灯火,抵不过外面暗沉沉的夜色,一阵寒凉的秋风吹过,墙角的一丛翠竹便发出沙沙的声响,黑黢黢中如同鬼魅的低语。
还未进门,便听到殿内传出来婴儿的啼哭,连续而响亮。
及至走进殿内,才见到穿了素衣的薛锦华怀里抱着孩子,趿着鞋子,在内外殿之间走来走去,细致的眉眼间难掩焦躁。
“珩儿乖!珩儿不哭!珩儿乖!”她细声哄着。
“他这般啼哭,怕是饿了吧?”温浮欢走近后问道。
薛锦华试探性的把手指递到小皇子嘴边,后者本能的吮吸了起来。
“还真是饿了!”
薛锦华命人唤来乳娘,把小皇子交给她抱下去喂了,这才换来殿里的片刻宁静。
她拉着温浮欢,走到内殿的矮榻边坐下,神情紧张的道:“你这般匆匆忙忙的出宫,可是父亲那里出了什么事?”
虽然温浮欢让带话的人告诉薛锦华,要她无需担心,但是她心里清楚,温浮欢向来沉稳,都赶不及亲自向她说明就出了宫,多半是出了什么大事。
而如今的大事,莫过于釜阳镇的瘟病!
温浮欢本来不想同薛锦华多说,但又怕她胡思乱想,只好简单的向她说了下薛莫寒可能染病,以及自己冒险把他带回帝京城的事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恐怕不能在宫里陪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柳儿留下来照顾你,如果有什么事,她自有办法通知我!”温浮欢神情凝重道。
薛锦华点点头。
“我晓得的,你只管忙你的事情便是!”
争权夺利固然重要,但是亲人的性命更重要,不然就算自己真的坐上了母仪天下的位子,身边没了至亲之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薛锦华脸上的担忧和关切不是假的,温浮欢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或许错看她了,她并非为了权势,会不择手段的人!
大致商量了一下后,温浮欢便借口太师府无人主持大局,禀明皇上,由皇上恩准她出宫回府去了。
如此一来,便堵住了胡乱猜忌议论的悠悠众口。
不过她没有回太师府,而是在太师府绕了一圈之后,便乔装打扮出了府,来到薛莫寒藏身的别院。
薛莫寒的伤势在渐渐痊愈,气色也好了不少。
温浮欢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看样子,二哥或许并没有染上瘟病,所幸随我回了帝京,不然和那么一群身染瘟病的人待在一起,恐怕也离死不远了!”
“你这么说,是打算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么?”薛莫寒笑问。
“难道不应该吗?”温浮欢挑眉反问。
“应该!应该!不过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想寻常的俗物,怕是难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唯有……”
薛莫寒顿了顿,眼含笑意的望着温浮欢。
“唯有以身相许了!就是不晓得欢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