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守备营,只见营内火光晦暗,不似寻常军营。
沈长乐冷冷看了眼知县,道:“你提前下了令叫他们按兵不动?”
知县就要摇头否认,被尚未一脚踹下了马背,顿时不敢再隐瞒,忙不迭点点头。
街道上的百姓们惨叫声不迭,该为一县守备的守备军们却安睡于大帐,沈长乐只觉讽刺至极!
她低喝一声,驱马行至营帐前,朝躁动起来的值夜守备军亮出了兵符。
值夜的守备军眯眼细看了兵符半晌,却是不敢轻易认,还是高让出来,吊着嗓子道:“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下行礼?”
一干值夜的守备军本有些昏昏欲睡,被高让这一喝,忙跪了下来。
沈长乐将兵符收回:“都起来吧。”
话罢,便翻身下马,抬步进了军营内。
营帐内还有窃窃私语声,显然是今日的不寻常处叫很多人有所察觉,迟迟无法入睡。
沈长乐示意一边的士兵去敲鼓,士兵得令,拿起鼓槌就敲了起来。
鼓声阵阵,响彻整个守备营,守备营的士兵们慌不迭穿上衣裳,急急出来集合。
沈长乐看了眼连集合都不大齐整的守备军,禁不住摇了摇头,示意身后的士兵将营帐内的火把点燃。
守备军们这才发觉外面来了二三十人,为首的是位明艳端庄的妇人,而他们的知县却龟缩在地,不敢吭一声。
管理守备军的守备率先发声:“大胆!你是谁?竟敢挟持朝廷命官!”
沈长乐将兵符又掏了出来,放到了守备眼前。
“本宫看你们才是胆大包天!本宫乃澧朝皇后,手持的是虎符,本宫命令尔等即刻进城,斩山匪,护百姓安稳!”
他们是听说了有大人物在快要入夜时住进了知县府,以为今夜动荡是源于此,没成想竟是有山匪进城,但……
守备看了眼跪在地上,明显被折磨了一番的知县,有些犹豫。
“你不会连能调动天下兵马的兵符都不认得吧?”沈长乐又问。
皇上崩逝、东都城内兵变、曹皇后以死正太子和太子妃殿下声名,早已传遍天下,身为合隆县的守备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个知县他也早看不顺眼,看样子是被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给收拾了,可知县都因山匪进城被收拾了,他还能逃得了吗?
他手上可也不算干净。
他看了眼沈长乐身后的二三十人,心头微动。
如今入驻东都的可不是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啊,若他今日拿下她,进东都表明衷心,仕途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他退后一步,说:“皇后娘娘金尊玉体,岂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合隆县?胆敢冒充皇后娘娘……”
高让即刻掏出圣旨:“皇上遗诏,岂容你质疑?”
守备军们自然也听说了东都的事,现下见得圣旨已被动摇,甚至有人踌躇着打算跪下行礼。
守备见事情对自个愈发不利,当即道:“此人冒充皇后娘娘,快将她拿下!”
沈长乐冷眼扫过在场诸人,威压全出,是谁也不敢动。
守备被看得心慌,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同她对峙。
沈长乐嗤笑一声,给身后士兵使了个眼色,将知县押了过来,跪在了诸人面前。
“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是你们!”知县见守备军人多势众,有了些底气,就要反泼脏水,“是你们将山匪引进来的,不然为何你们进城后山匪也……”
沈长乐懒得听知县废话,直接拿匕首在他脸上划拉了一道口子,激得他一顿吱哇乱叫。
而众人听得山匪进城也是一惊,是议论纷纷。
守备见此情形,立时出声指责:“你们挟持朝廷命官且罢,竟还要屈打成招,真真是天理难容!”
沈长乐懒理守备的话,拿刀背轻拍了拍知县的脸。
“本宫告诉你,本宫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你以为本宫一定要从你嘴里知道什么吗?既然你方才在路上都认了,本宫也不必跟你多费口舌了,就地处决吧。”
“不不不,不要啊,娘娘……臣有罪,臣不该放任那帮山匪进城来,可是这是上面人下的令啊,他们要臣对突然来的山匪熟视无睹,他们要……”
还没等知县把话说完,沈长乐挥手示意,身后士兵手起刀落,知县的脑袋就给搬了家。
闹哄哄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沈长乐离得近,有鲜血溅在了她雪白的斗篷上,还有几滴溅在了她的脸上,她似乎毫无所觉,抬头问道:“合隆县知县勾结山匪,已被就地正法,守备知情不报,视为同犯,尔等可有异议?”
他们哪里敢有异议啊?均是不吭声。
可守备却是不服了,这些可都是他的手下,他还就不信驱使不动他们了。
“这帮人跟城里的土匪就是一伙儿的,现今还胆敢诛杀朝廷命官,他们才二三十人,快,将他们拿下!”
沈长乐也不惧,提声道:“诸位大多都是合隆县本地人,就算不是本地人,入了行伍,合该保家卫国,现今山匪猖獗,进城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知县和守备等人同其沆瀣一气,诸位将士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毁了我们的家园吗?”
字字句句,全说在了这些守备军的心坎儿。
他们没有别的志向,大多入行伍无非是为了家人能够有口饭吃。
就在此时,尚未干脆利落出手,一刀结果了守备。
守备军们吓得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沈长乐面不改色:“奸佞已除,尔等可愿随本宫进城拯百姓于危难?”
沈长乐再次亮出兵符,高让则高举遗诏,众人纷纷响应。
沈长乐暗松了口气,翻身上马,又带着一干守备军杀了回去。
只是方才在来的路上,知县招认的话,却叫她一颗心更加沉重。
听知县的意思,这帮子山匪是东都官员给他打了招呼,让他们居住在此,并且任他们抢夺过路商人的财物。
至于是哪路人马,这知县虽然胆小,但也不知是忌惮对方报复还是如何,竟一直没说出是谁来。
或者,就算他说出来的也不过是替罪羊,后面还有更大的鱼。
可就算不动脑子她也能知道跟世家多少有些关系,毕竟世家连军械都敢倒卖,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比起是山匪,她更倾向于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只是此事赵凌知情吗?
他突然减少人手追击他们,是不是与此相关?就是想借这帮山匪的手除掉他们?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搅得她头疼。
更多的还是愤怒!
在其位不谋其职,只一心钻营,谋一己之私,这官场真是从上到下烂到骨子里了,剜肉补疮已无用,唯有剥皮抽骨才能见其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