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拉住马缰,回眸冷眼望着同样骑在马上,眼含得意的聂洪海。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是父皇钦点的太子妃,父皇崩逝前还叮嘱我照顾好母后,在太子殿下未回东都前,多为母后分担,可以说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尊荣地位,我何必再去毒害父皇?”
“因为真正的皇子早已病死!对于谢家被误判一事,谢青棠怀恨在心,在娘娘说出真相后,干脆冒充了皇子,为的就是伺机害死陛下报仇雪恨!”
聂洪海说的这一出还真是合情合理,毕竟朝内外关于公主是真、皇子是假的传言还真不少。
沈长乐心头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他们是打的这个主意,好在在他们的说法中母后是不知情的,只要母后之后继续跟他们斡旋,态度不要过于强硬,那她就是暂时安全的。
“你胡言乱语!定北王府的人皆忠心耿耿,一直死守母后交代的秘密,当初定北王府的人尽皆被斩,只独留太子殿下一人就可知其中内情,难不成母后还能将自个的孩子认错?”
这人迟迟不动手怕是拿不准防卫营的态度,毕竟防卫营的都统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没让任何人插手,那他只能同她周旋,拖延时间,等待……
——左野的到来!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得东都城外阵阵马蹄声传来,然后城楼上传来士兵惊慌的声音。
“都统,外面有不知哪里来的士兵,直压到城楼下了,他们口口声声喊着勤王救驾……”
聂洪海眼中带上了几分得意。
“尚都统,你如今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他的神色逐渐低落下来,装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陛下早早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一直同沈氏虚与委蛇,其实为的就是今日,只可惜,陛下未撑到那个时候……”
沈长乐冷哼一声。
“尚都统,他们来得这般恰到好处,你不觉得奇怪呢?什么报复不报复?若真的要报复,太子和我,合该继续保守这个秘密,直到皇上要殡天时才告诉他,让他死不瞑目,这才是最大的报复!何苦让人发觉?最后叫我们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可笑?”
她不信尚未没有听过她才是皇后所出公主的传言!
尚未作为皇上留下的一把刀,若是这把刀偏了,今日她只有认栽了。
尚未眼神不变,只道:“请殿下上楼来说话。”
聂洪海见状,斥道:“尚都统,你这是要做什么?是想跟沈氏一道造反吗?”
尚未定定望着聂洪海,道:“聂统领,太子妃殿下手持御令,我总要验一验真伪,毕竟皇上提拔我为防卫营都统,要的就是我护卫皇城安稳。”
他最后几个字特意加重了音,叫聂洪海听着格外刺耳。
“皇上提拔我为禁军统领,更是叫我对皇上的安危负责,皇上被毒害,我自然是要拿了沈氏回去为皇上偿命的。”
“聂统领口口声声说是我害的皇上,可有证据?”沈长乐问道。
“万院判以死谢罪还不算证据?”聂洪海讥诮道,“拿自个的命去诬陷别人,据臣所知,还是没有几个的。”
沈长乐翻身下马:“也有,要么死敌,要么他被人威胁了,放眼天下,这样的事应该不少,何况谢家满门忠烈,不也生生被冤死?尚都统只是验令罢了,若不是真的,他自会将我拿下,聂统领怕什么?”
“我只是担心,尚都统被太子妃殿下给蒙蔽了,毕竟太子妃殿下可是伶牙俐齿得很啊。”聂洪海双眼紧盯着沈长乐的行动,嘴上功夫却是不饶人。
沈长乐却是没心思再跟这人磨嘴皮子了,在厂卫和锦衣卫的护卫下往城楼上走去。
而高让则难得挺胸抬头地走到了沈长乐的身侧,这是僭越,但唯恐禁军突然发难,这样到时候弓箭手先射中的只会是他。
“殿下,我们上了城楼,若尚都统真的跟他们一道勾连,我们就真的是跑不掉了。”
“若尚未真的成了他们的人,我们在楼下也是瓮中之鳖,只要外面人不撤,我们就没法逃出生天,但尚未若站在了我们这边,那格局就变了,起码有余力可出城一搏。”
防卫营日常巡守都城的有上万之众,对上已经兵临城下的左野军队,确实没有兵力优势,但起码能撕开一道口子,若顺利逃出去了就有机会去郊外军营搬救兵。
“到时候见机行事。”沈长乐又叮嘱道。
高让点了点头。
上得城楼后,沈长乐将孩子交给了高让,然后走到了尚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聂洪海,将手中令牌交到了他手中。
就在此时,禁军后面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一辆华盖马车突袭而至。
沈长乐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见从马车上出来的正是穿着一袭凤袍的曹皇后,手上拿着的是遗诏。
沈长乐面色大变,就要往城楼下冲去,被高让和尚未拦住了。
“殿下,冷静,殿下!”高让急声劝道。
“你要我如何冷静?”沈长乐心急如焚,“那是我的母后啊!”
沈长乐又转头望向城楼下的曹皇后,她正一脸慈爱地遥望着她。
沈长乐扶着墙头,泪眼朦胧地朝曹皇后用力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但她只是朝她温柔一笑,用嘴型吐出了四个字。
——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