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吴用。”谢青棠笃定道。
“我猜也是他。”沈长乐重重搓了把手中的汤婆子,“那黑了心的吴用!”
“到了此般地步,皇上还是要护着张家吗?”
谢青棠双眼放空地盯着一处,似喃喃自语。
“皇上很重亲情,怎么说呢?他一直渴望着太后娘娘的母爱。”
这是前世一次偶然的机会皇上同沈长乐说的,也因此她知道了为什么她的母后在退居长清宫后,皇上不许任何人再涉足长清宫,偏她一人能去。
他是不想她失却太多母爱啊。
“皇上自幼缺乏关爱,所以他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可以容许亲人犯错。”
对于沈长乐对皇上的这番评价,谢青棠有些讶然。
“我这是头一回听你给皇上下定论。”
“我这也是头一回……”
头一回站在一个清醒的立场给他下定论。
“青棠,你说,陈南为什么要这样做?若他只是贪财,雪灾来临,他该及时呈递奏折给皇上,请求皇上拨款赈灾才是。”
沈长乐回眸,定定看着谢青棠。
“青棠,这几日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谢青棠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一动,避开了沈长乐的目光。
“是,我独独对你撒不了谎。”
“所以,你确有隐瞒?”
沈长乐说得笃定。
“我也只是猜测,所以不敢贸然同你说,不然一个人不会无意义的行动,要不然图财,要不然图谋别的,总也有利可图,你说呢?”
谢青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一双眼难得紧紧地盯着沈长乐,一只手更是绞紧了自己的衣角。
沈长乐都要看笑了,青棠这是怕她生气?
“我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番话来,我总觉着你做事就没什么利益可图啊。”
见她笑吟吟地答话,谢青棠悄然松了口气,终于放过了自己的衣角。
“我也有利可图啊,百姓安乐,那也是我想要的利益啊。”
“这倒是个新鲜说法,不为自己的有利可图。”沈长乐话锋一转,“你说,张添能查出来吗?”
“凡过处,必留痕。我跟张添提了一句,他会让冷厉查出来的。”
沈长乐挑眉:“借刀杀人?可冷厉只会听皇上的话,就算他查出来了什么,皇上想要压住还是轻而易举。”
“可民心压不住。”谢青棠起身,从沈长乐怀里拿过汤婆子,替她重新换了个水。
沈长乐将复又变得暖和的汤婆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还有两日就过年了,今年这年只怕不会好过了。”
年关愈近,沈长乐愈忙,她跟谢青棠说了会儿话便起身打算离开了。
“似乎又下雪了,将这汤婆子带走吧。”
沈长乐看着谢青棠递过来的汤婆子,轻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不然下回来你拿什么给我暖?”
谢青棠眉目轻垂,俄顷又抬起,将汤婆子往沈长乐手里送了送。
“我再做一个给你。”
“我还以为你说要拿自己给我暖呢。”
谢青棠浑身一僵,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一双耳朵,又红透了。
沈长乐笑着接过这个汤婆子,也不打伞,提着风灯就漫步在了风雪里。
谢青棠站在门内看得直皱眉,心头始终放心不下。
今日沈长乐有些心不在焉,许是心境沉重,她不自觉竟走到了通往长清宫的路上。
她压住了步子,看着行道两旁的梅树,一时不知该不该往前。
她打听过了,说是母后身子还是老样子,受了一场风寒到现今还没好。
世事纷杂,她突然很想她,好想好想。
想她温软的怀抱,想她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哄。
她四下瞧了瞧,夜半无人,便吹灭了手中风灯,急急往长清宫奔去。
看着面前的红漆木门,她不敢上前去敲,怕惊动了旁人,只好悄无声息地绕到侧面,这侧面正好有棵合欢树,到时候可借着树往下爬。
可她想得容易,这爬上去委实艰难。
她最后又偷摸搬了两块石头来,好容易爬上了墙头,她坐在上面直喘粗气,热乎得一张小脸通红。
只是还不及她下一步动作,就听得院内传来一道温柔女声。
“是谁在上面?”
沈长乐垂眸往下看去,就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瞳孔里。
那张明艳的脸庞不减当年,眼神一如既往地温和,身形也如前世般清瘦,看得人心疼。
大半夜的,也没个宫女陪着,她怎么能到院子里来呢?
她的身子那般不好。
“您……怎么出来了?外面这般冷,快进去啊……”
沈长乐有些着急,一直被她紧攥着的汤婆子一不小心脱了手,她下意识弯腰去抓,结果没坐稳,直直往院子里扑去。
她吓得大叫一声,想着自个这一摔怕是要骨折了,到时候能不能养三四个月另说,只怕要先被皇上罚了。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一双脚就这样安稳落了地,只是一条胳膊还直直地往上伸着。
她抬眸一瞧,一双星目正紧盯着她,眼中满是慌乱。
“怎么样了?可有事?”
曹皇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坐在墙头的人轻轻松开了握住她手臂的手,悄无声息地又从墙头滑了下去。
她回身,朝曹皇后行了一礼:“奴婢惊扰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曹皇后看着面前矮身行礼的女子,想着方才她在院子里看到的模糊样子,轻声道:“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沈长乐缓缓抬头,就见曹皇后在见得她的模样后,整个人差点站立不稳。
她忙上手去扶,恰在此时,伺候了曹皇后半辈子的女官绪娘急匆匆行了来。
“娘娘,发生了何事?您怎么又半夜到院子里来了啊?您身子可受不住这般折腾了。”
她絮絮地说着话,可当她看清站在院中有七八分相似样貌的两人时,不禁微微张大了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