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还有十来日就要过年了,宫里许多东西都要换新,加之秋瑟被张士调离了承乾宫,暂时又没有新的女官上任,只沈长乐一人操持着偌大的承乾宫,是忙得脚不沾地。
且皇上的身子骨今年一直不大好,咳疾断断续续发作,她看着忧心,皇上的事事事都想亲力亲为,不免更忙了,不过几日功夫,人都瘦了一圈儿。
至于梓州的事,她却没听见动静。
她后来细数过日子,确实是这时候发生的。
不过上一世的这时候,她父皇的咳疾还没有这般厉害,这一世却凶得很,说不得随着她的重生,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也未可说。
好在明儿有常朝,待兄长进宫,她得问问。
翌日,待沈长怀下了朝,沈长乐就急急将他拉到了一处僻静地问了起来。
“事情如何了?”
沈长怀摇了摇头。
“梓州风大,迷了眼,看不清。”
“可知风的来处?”
沈长怀不想说。
沈长乐就看着他,也不走。
看着沈长乐略显憔悴的脸庞,沈长怀憋不住了,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那小子没好生照顾你?几日不见就瘦了!”
“我自个能照顾好自个。”
“也是,那小子不让你照顾都算好的了,迟早他得把自个玩儿死,你别跟着他瞎管!”
“兄长,数十万百姓,不是玩笑。”沈长乐肃了面色,“想必兄长也是不忍的。兄长放心,我不会轻易冒险的。”
沈长怀白了她一眼:“手伸出来!”
沈长乐讨好一笑,将一只手伸了出来,沈长怀四下瞧了瞧,一手将她的手固定住,一手飞速在她手心写了个字。
“里面的关系门道想必那人也清楚,我该走了,你……”沈长怀千言万语最后就化为了简单三个字,“多保重。”
“放心,我没事,只是近来承乾宫事多。”
沈长乐答得漫不经心,脑中还在想着沈长怀在她手心留下的那个字。
——张。
张家,太后的母家……
若是太后的母家,那可就不好动了。
而且此时正值兄长升官的关键时刻,就怕张家出面,将兄长彻底拉上贼船。
必须得去寻青棠拿个主意!
***
“怪不得这几日内阁那边没甚动静,只是梓州知州跟张家面上并无……”
谢青棠听了沈长乐带来的消息后,凝眉沉思。
“梓州知州,张家,风大……”
“世家大族,九拐十八弯都能扯上亲戚,既然风大,那决计就不是能叫张家不痛不痒之人!”
经沈长乐这一提醒,谢青棠脑中立时想到了两人之间的关联。
“张国公的嫡出大公子!”
“怎么说?”
“张大公子性风流,常爱去勾栏瓦肆之地,特特是东都有名的花满楼,而梓州知州每每来东都述职也会去那里,据说两人一来二去的,倒是在里面喝过两回酒。”
沈长乐越听越不对劲,看着谢青棠的眼神满是试探。
“青棠,你不会也去过……”
谢青棠没想到沈长乐会想到那里去,是连连摆手。
“没,不是,我不曾去过,只是听人提过一嘴,就记下了,其实记得也不甚清楚,也是经你提醒才记起的。”
听得谢青棠这番解释,沈长乐才放过了他。
“行吧。不过你这什么记性啊?要是我,不过旁人无心提及过一嘴,决计不会记住。想来也是,青棠自幼天分绝佳,我在深闺中便听人说过,定北王府的六郎,文武全才,有过目不忘之能。”
谢青棠轻笑。
“倒也没有过目不忘,只是记忆稍微好些罢了。”
沈长乐说完这话才惊觉自个这是在谢青棠的伤口上撒盐,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看他。
“无碍,都过去了。”
“那我们不提这个了,提提张家吧,内阁什么意思?这是不打算理了?”
“不然,或许在等待时机。”
“那你觉得时机到了吗?”
“梓州知州身份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一击致命,得内阁的大人们拿到证据,不然皇上会搪塞过去。”
谢青棠说得笃定,倒是叫沈长乐觉着有些可笑。
看吧,谁都知道当今皇上不是个圣明公正的君主。
“是,虽说皇上不是太后娘娘所出,但皇上是将太后娘娘当作自个的生身母亲,他很看重太后娘娘。”
谢青棠给沈长乐添了杯水。
“放心,不出三日,内阁的大人们定会有所动作。”
这话叫沈长乐听得心颤,一把握住了谢青棠的手。
“你打算如何?”
“我知道一人,一直不甘于自己身为庶出就被排挤于权力中心之外,此事上或可一用。”
沈长乐顺着谢青棠的话思索着:“嫡出大公子,庶出……你是说……”
她双眼一亮:“张添?你有把握说动他?”
谢青棠眼带赞许地看着沈长乐:“可以一试。”
“可他是北镇抚司的,皇上的人……”
“不是,可以说他是太后的人,但我觉得,他应该并不只是太后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长乐果真聪慧。”
谢青棠这话叫沈长乐很是受用,面上的笑是止也止不住。
“那这样的人,你与他相交,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可得当心啊。”
谢青棠朝沈长乐安抚一笑。
“放心,这样的人还算不上真正的老虎。”
他顶多算条捂不热的蛇,有没有毒,得被他咬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