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戚长渊的话,集中在了冉清尘身上。
冉清尘却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人,而是认真地看向靳白妤。
“若是你们能放了白妤,我现在就可以代她死在你们面前。”
靳白妤抬起眸子,与他对视,两人目光很近,却又像是隔着重重尖锐的阻隔一般,缠绕在一起。
冉清尘忽地笑了。
而就在这时,台上那个老头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冉夫子啊,命只有一条,就算要付出,最起码也要给值得付出的人——你心甘情愿为了靳白妤去死,那你又怎么知道,靳白妤同样愿意为你而死呢?”
冉清尘的笑顿了顿。
人群顿时响起一阵讥嘲——
靳白妤那般风流,处处留情,光是奸夫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你还当你在人家眼里多重要呢?
笑死,恐怕你就算为她死了,靳白妤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怜啊,又是一个被靳白妤的花言巧语哄骗了的痴情种。
别傻了,靳白妤那种人怎么可能因此动容,她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对,她就是一个没心的人!
台上的老头似乎对现状十分满意,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
然后他咳嗽两声,将众人的喧哗讨论慢慢压下去。
“冉夫子,闹够了就下去吧。”
“不,我并没有闹!我是真的相信白妤!”冉清尘方才的那点犹疑又瞬间消散无踪,他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目光灼灼,“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天来,我就没打算过活着离开!”
老头看他如此坚定,不由皱起眉头。
目光落在靳白妤身上,一字一句道:“好吧,看在冉夫子你这么相信靳白妤、甚至不惜为了她而死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靳白妤,若你能证明你没有杀人,你们便可安然离开,否则,你们两人都得为此承担死罪。”
靳白妤早就不耐烦这磨磨唧唧的剧情,扬了扬眉:“证明?呵,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只有我家相公,可就算是他证明我没杀人,你们也不会信吧。”
“当然。”老头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你们是夫妻,他的话当然不能给你当证据。”
“那你打算让我如何证明呢?”靳白妤耸了耸肩,故意拖长了腔调,看似笑的讥讽,实则没有放过老头的任何一点细微表情,“口说无凭,难道我还能请来神仙帮我作证不成?还是说,我得证明自己不是黑心肝的恶人?”
提及心肝时,老头眸子骤然一缩。
靳白妤便懂了,果然,这些人费尽心思设下这一出出戏,就是为了刨开她的心脏寻找秋水安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东西。
只是她明明都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他们还折腾这么多——
看来,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行。比如说:挖心需要她自己主动;亦或者,需要她心甘情愿?
果不其然,紧接着,老头的话便立刻验证了她的猜测。
“传闻庇佑我们此方土地的神明最是厌恶恶人,故而恶人之心在我们这里受到神明影响,都会化为黑色,若是你敢刨开胸口,证明你的心不是黑的,我们便信了此事不是你所为。”
“如何——你敢吗?”
老头死死地盯着她,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
并没有犹豫,靳白妤直接就给出了答案:“当然不敢!”
底下顿时又沸腾起来,吵闹着要立刻将她沉塘。
靳白妤嗤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心脏都露出来了我还能活?与其死的这么痛苦,不如你们赶紧溺死我得了。”
众人:“……”
老头的脸扭曲了一瞬,差点咬碎了一口后槽牙:“可这是你们唯一都有可能活下来的机会!冉夫子可是愿意为了你去死的,难道你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要拉着他一起死吗!”
“怪了,在你们眼里他又没有犯罪,你们要弄死他的话我又能怎么办。”、
“你!你你你!”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差点当场将老头起撅过去。
身旁的人连忙给他一阵拍,好不容易拍顺之后,老头转了转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靳白妤注意到他眼神忽地变了变,脸上闪过一抹细碎的恐惧与厌恶。
紧接着,他的态度就变了。
沉下脸,老头狠戾地一挥手:“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来人啊,将她给我沉井!”
人群中茫然了一秒,随即众人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这口井的存在一般,齐齐让开了道。
于是广场的西南角,便露出来一口井。
那井的井口看起来并不大,可想而知,人一旦被沉下去,周围光秃秃又紧挨的黑色井壁会给人多大的心理压迫感。
靳白妤很快就被转移到了井口上。
这期间冉清尘几次试图上来‘抢回’她,都被人狠狠地搡了回去,当着靳白妤的面,他还被打的遍体鳞伤。
但即便如此,在看到靳白妤被吊在井口上方时,还是发狠的想要拼命上来救她。
老头被人搀扶着站在了离井不远处,阴恻恻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刨心证明自己无罪,我就可以放了你们,可你若是坚持——我们就只好送你下去了。”
众人纷纷叫嚷:“你证明啊!瞧瞧冉夫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靳白妤,有本事你就证明,别连累人家冉夫子!”
“靳白妤,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你被打死吗?!你就没有一点良心吗?!”
此起彼伏的声讨声里,靳白妤闭上了眼。
身体力行地表明了——她没有眼睁睁看着。
众人:“……”
老头一挥手,咬牙道:“放!”
连着靳白妤的绳索便哗哗降了下去。
冰冷的水流一瞬间四面八方朝她裹挟而来,靳白妤只觉所有的水都在拼命地往她身体内灌。
这种感觉十分难受,但她并不担心自己真的会死——那些人明显需要她心甘情愿亲手掏出自己的心脏,她若是死了,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果然,就在靳白妤的气快要到了尽头时,她感觉自己被提了上去。
——然后再沉,再提。
不知道如此这般过了几次,靳白妤后来已经昏昏沉沉,数不清了,只记得每次上来时那老头的表情都越发癫狂。
直到她再一次被沉了下去——
熟悉的水流裹遍了全身,然而这次靳白妤却没有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
一张削薄的唇瓣凑了上来,给她渡了一口绵长的气。
恍惚中,她睁开眼,看见了一张堪称颠倒众生的脸。
——戚长渊。
她在心里无声地唤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就像是突然安心了一般,靳白妤闭上眼,彻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