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晚婉坐在桥洞里抱着母亲,听着外面风把吹树叶吹的刷刷作响,她又失眠了。
回忆自己亲眼目睹了父亲婢女奶娘的死状,她摸着母亲脸上凸起的肉粉色红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曾经自己最讨厌那些有手有脚却以乞讨为生的人,觉得他们就是懒散惯了,喜欢不劳而获。但现在才发现,就算自己和母亲已经尽力把自己收拾干净整洁,也没有人会用她们。
因为人们对乞丐的一贯印象,觉得乞丐就是骗吃骗喝的懒汉,更不要说晚婉是个只会读书吟诗的官家小姐,母亲成了满脸疤痕的丑八怪了。她现在才知道是现实生活把他们逼成了乞丐。如今,自己也成了“懒汉”当中的一员,晚婉不禁觉得讽刺至极。
一滴泪滴到了怀里人的脸颊,惊醒了涟秋夫人,她伸手抹掉她的眼泪,从她的腿上离开,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晚婉见状,面朝母亲的后背和衣躺下,她累极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快!快点!迟到了会被夫子打手心的!”辰时,天已经完全大亮,几个十二三岁的学童慌慌张张的从晚婉住的桥面跑过去,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晚婉。
“哎!等等,昨个儿夫子留的课业是什么?”其中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学童一个急刹,定在桥上,询问前面的同伴。
“抄写十三经集呀!”同伴回答道。
“遭了!”桥上的学童一拍脑袋:“我昨天晚上写了一半就睡着了!”
“那怎么办?”另外几个同伴着急的问。
桥面上的学童想起夫子严厉的模样,他如果是迟到还没有完成课业,那么就是罪加一等,不知道要受多少惩罚,一合计,他对着桥头的同伴道:“我今个上午在这里补,你们帮我告个假,就说我半路上肚子不舒服,下午我再跟你们一起去学院!”
几个人急着赶去学院,来不及思考便答应了。
桥面上的学童长舒了口气,抬头往往天空,觉得光线有些刺眼,于是拎着自己的书袋,一个纵身跳到桥底铺开纸张写了起来。
晚婉躲在桥洞里观察着他,发现他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但是字迹却歪歪扭扭像是到处乱爬的毛毛虫,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在哪笑?!”小学童听到笑声,有种在上学路上偷偷补课业被抓包的羞愧,他迅速的捂住自己的字,转头寻找笑声的来源。
“我在笑。”晚婉笑眯眯的探出脑袋,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学童扫了她几眼,见她虽然脸上干干净净,衣服却是又破又烂,身边还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搜味,忍不住一个白眼:“哼!臭乞丐也有资格笑我!有本事你来写!”
晚婉听到臭乞丐的一瞬,愣了一下。但随即立马释然。她走到学童身边,夺过他手上的笔边说边哗哗写下几个大字:“写就写!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学童看见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就潇洒的写出了跟师父一样俊逸流畅的字,惊讶的张大嘴巴。
晚婉一脸骄傲,将笔还给他准备走人,却被他叫住“这位高人,可否帮在下一个小忙?”
晚婉急着去街上抢能捡到钱的好位置,懒得跟他多纠缠,摆摆手表示不帮。见晚婉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提高音量朝她喊道:“如果我给你钱呢?!”
一听到钱,晚婉才停下脚步折回头来问他:“你说什么?”
学童心中因为晚婉这一转身,刚对她升起的崇拜立马消散,哼,果真是见钱眼开的东西!心中这样想着,但他还是面不改色道:“倘若我给你钱,你帮我抄完这本书集怎么样?”
晚婉这些天来已经学精了,她追问:“那你给我多少钱呢?”
“一两银子。”小书童开口。
“十两!”晚婉傲娇的开口。
“十两?!你抢劫呢!二两!”学童咬牙道。
“五两!”
“三两!”
“成交!”晚婉目的达到,根本不给学童反应的机会,夺过笔,哗哗哗写了半个时辰,就将抄好的字集摆在他面前。
“呐,写好了!”晚婉自信的把字集递给他,眼巴巴的等着他掏钱给自己。
“这么快?”学童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一晚上都抄不完的字集,她半个时辰就抄完了。
看着她写的如此容易,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亏了。
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按照约定把钱给晚婉。
学童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糟糕!”他懊恼的一敲脑袋,看着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现在身上只有一两银子,我可不可以先给你一两,明日我再取二两来给你?”
“不可以!”晚婉想都没想就拒绝,她下意识的以为对方要赖账,她那么快就帮他把字集抄完,为的就是尽快得到那三两银子。现在手酸痛的要死,加上这几日一顿饱饭都没吃过,自己和母亲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她自然不会答应。
学童被她干脆利落的拒绝弄的不知所措,想了想,算了,谁让自己本就答应人家的,反正今天早上已经让同门帮忙告假了,那就回去取一趟吧,只是要躲着父亲些。他把自己的书袋递给晚婉,“这里面的东西价值可不止二两银子,你先拿着,我回去给你取剩余的钱!”
“不行!”晚婉没有伸手,这小学童的笔墨纸砚在他刚才帮忙抄字集的时候就已经见过,的确价值不菲。但自己只见过这小学童一面,倘若这学童耍赖,一去不回,他不在乎这些东西,给了就给了,自己当然可以拿着这书袋去把里面的东西都给当了,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和模样,怕是会被人以为这是她偷来的东西,而这一点,聪明如学童,怕是也会想到吧,人心险恶,她不得不防,所以还是见到实实在在的银子好些。
学童见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不伸手接过书袋,尴尬把书袋挎回肩上:“你说吧,那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