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呀，我要是当时听那盘磁带，记起来是你给我哼过的歌谣，也许我就能……”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最后那盘磁带能回到你手上就足够了，它是属于你的。我十一年前就有一个想法，我想把那首歌谣录下来留给你，这样，我不在你身边的时间里，就可以一直陪着你。可惜那时候太穷了，我没攒够买录音机的钱，就被抓起来坐牢了，后来出来，你就出事了，再没机会给你录歌谣，也没机会给你唱歌谣。好在后面，竟然真有人替我实现了这个愿望，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由衷地感谢，真的非常感谢。”
贺万疆此刻只有感恩，即使那不是他妈妈，他也知足了。
上辈子后来，他跟他的小老鼠崽还有缘分，他很知足了。
可女人却还是后悔，眉头蹙得深，还忍不住要去回忆，找线索。
被贺万疆在她脑门上敲一下，打断道：“先不想了，能找到现在这么多线索证明我妈妈有活着的希望，已经足够了，对于怎么找到她，还是不能通过未来的事确定，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不急在一时，后面慢慢想就好了，嗯？”
“没有，我只是有一点没想明白，按理来讲，你自己是没录那盘磁带的，那为什么说能做出来？虽然技术上是没问题，但也至少得知道你的音色，那是从哪里知道你音色的呢，你明明那么早就……”
女人一边思考着一边回答，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立即停住，抬头有些慌张看他。
贺万疆早就猜出来自己的结局，不然怎么可能一辈子都没发现他的小老鼠崽。
就算像她说的，她去拍了电影，得了奖，那么大的事，他要是活着的话，能不知道吗？
所以贺万疆越是确认自己的结局，不是为自己难过，是为他的女人心疼。
女人也一眼看出来，终究是再忍不住情绪，红了眼眶，“我当时想着去拍电影，就是想有没有可能你能通过电影看到我，我还强烈要求给我的署名写小老鼠崽。可我又不是专业的，能演上n号配角已经很不错了，可谁看电影会注意n号配角呀，我断然是不抱希望的，后来没想到我突然得了奖，我以为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可终究，还是没等来你……”
“对不起……”
贺万疆唯有如此苍白地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傻男人，你对不起什么呀，你又不知道我还活着，你也不知道你的命运，你用你的生命做了人生最值得的一件事，两辈子，你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可想而知，他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女人却看着远处那焦急等待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感叹道。
贺万疆看过去，第一次正眼仔细看那个他为此差点两辈子都付出生命的人。
第一次发现，原来长得这么像。
哪哪都像。
难怪老头一看到他，就认定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就宁愿骗他，说小老鼠崽没有救活，而为此错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也难怪他去年一到工程部队，就流言满天飞，说他很像贺司令，跟亲儿子一样像。
这任谁看，都一眼能看出来是亲生儿子。
难道贺万疆他自己没看出来吗？
他当然看出来了，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选择不再看那个人。
可当命运让他不得不选择时，他的内心骗不了他。
两辈子都骗不了。
“可我没想明白，他哪值得我为他这么做啊，难道血缘真的这么恐怖吗？”
贺万疆是真的想不通。
特别知道他上辈子也为此失去生命时，更加想不通。
“可能你找到妈妈后就知道答案了，你爸爸是你一家活着的希望，就像你妈妈不可能让你爸爸出事是一样的。她虽然选择离开他，但她也知道你爸爸不可能承受得起，所以她不算真正的离开，她只是躲起来了，当你爸爸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会出来保护他。所以你爸爸以前拿枪自杀的时候，他说他看到了你妈妈，我觉得不是幻觉，是你妈妈救了你爸爸……”
唐安宁说到这里，男人就从他爸身上收回视线，看向了她。
眼里都是对她刚才说的话的相信。
让唐安宁又慌张了，赶紧解释：“这只是我的猜想，我没有百分百确定……”
“我知道你开始问的，为什么没有我的音色，却也能做出那盘磁带了。”
男人却打断了她，说起开始她问的问题。
唐安宁知道，他也在努力转移话题。
就顺着他，赶紧问道：“那是为什么呀？”
可接下来男人的回答，却让唐安宁怔住了。
“因为我妈妈是从我父亲那里得来的我的音色，部队里很容易找到我声音的记录。”
唐安宁光听这句话，就惊得愣住。
也听懂意思了。
可接下来总结性的话，还是让唐安宁听得眼泪流了下来。
“我刚才就在想，上辈子我是死亡的结果，那么我父亲还能活得下去吗，他如何承受得起，他必定是承受不起的，那么我即使救了他，也相当是害了他。可刚才老婆你的话提醒了我，我父亲是活下去了的，因为我妈妈不会准他离开，我妈妈必定那时候回来了，回到我父亲身边了，他们一起相伴到老了，他们一起努力找回自己儿子的一切，一起守着自己儿子的一切坚持到最后。老婆，上辈子，我确实做了人生最有意义的一件事，除了对你的亏欠，其他我并不后悔。”
男人说完又回头看向那一直紧紧看着他们这边的人，见他们看过去了，又急忙避开视线，假装不着急。
殊不知地面都被他踩出一个坑了，哪里掩饰得住他的着急。
那就不要再让他这么着急了吧。
着急了二十六年，也折磨够了。
唐安宁牵起她的男人往那个踌躇不安的人走去。
要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那个人见他们过去后，反而不由自主后退起来。
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害怕。
他怕是不好的结果。
越退越厉害。
又没有看路，在河滩这里当然要摔倒。
得亏他有一个厉害儿子，才敢这么随时随地放心往地上摔。
只是却没有一个好脾气儿子，扶是扶住了人，那也不是白扶的。
“你怕什么，还没开始就这么怕，你索性就不要再抱任何希望，继续做个鳏夫得了。”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你妈妈没有死，干什么说我是鳏夫！”
只是脾气都是遗传的，自然也没好脾气回嘴。
“我妈妈没死，你怕成这样，难不成你是怕找到她，打扰你风流快活了？”
“我哪里风流快活了！我贺云峰这辈子只有你妈妈一个女人！天知道我多命苦，没享过几天福，你妈妈就走了，现在让我知道她还活着，看我不把她抓回来加倍赔偿我这几十年的缺失！”
两父子还在那吵得满红耳赤，还没注意话里真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