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听完他道破的话后，立即咳嗽了起来。
唐骁年也忍着没有去管他爸。
这还只是开始。
若是这都受不了，那也没有去桃源村的必要了。
但他爸却很快控制自己，没有靠药物，而是靠自己。
而且不一会就平静下来，解开了安全带，下车到他的驾驶座，一手给他拉了下来，上车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冷冷斥他，
“还不滚上车坐好，多大个人竟然还怕开夜车，真是丢了我老唐家祖宗十八代的脸！”
恢复了他严厉父亲的气势。
让唐骁年看着，心里的害怕反而瞬间驱散了。
立即上到副驾驶坐好。
车子飞一般地驶了出去。
没有回部队，而是直接往桃源村的方向去。
上主路后，速度放慢了些。
他爸开始教育起他，
“骁年，我们两个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怕，我们都得顶着，就算你顶不住，也还有你老爸我。这话我十八年前，你妹妹丢失的时候就跟你说过，那时候你做得很好，把妈妈保护得很好，没有让你妈妈像你丁姨一样离开，爸爸很感激你，真的很感激。那既然妹妹丢失的时候，你那么小都能帮着撑着这个家，现在妹妹找到了，为什么反而害怕起来了？你今天已经二十六岁了，不再是那时候小小的孩子，你现在能肩负起一个团的责任，这一件天大的喜事，为什么肩负不起了呢？”
教育得唐骁年低下了头。
是啊，找到了妹妹，是天大的喜事，他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害怕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抖，手脚冰凉。
难道他是怕自己会对唐安宁那丫头改变吗？
可贺司令是去的桃源村，就说明证明了唐安宁那丫头就是他亲妹妹呀。
那这不就是验证了他一直的猜想吗？
为什么还这么害怕，这么不安呢？
唐骁年想不通。
他也不想去细想，不想现在就找到答案。
再等等，等到了桃源村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可。
他爸不让他等了。
“你听说桃源村那个河滩溺亡了一个可怜知青姑娘的事了吗？”
“嗡！”
唐骁年脑袋突然像被什么重击了一般，嗡鸣起来。
而后眼前有些天旋地转。
要不是他爸停下车，不停拍他，喊他，才没让他晕厥过去。
恢复过来后，他爸赶紧给他递水喝，给他擦汗。
抚着他心口安慰，“我只是问你听说过这件事没有，我不是说你妹妹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不然，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呢，是不是？”
可他爸说着喉咙越哽得沙哑，却出卖了他。
他明明就是这么猜想的。
而唐骁年一被他爸这么提醒后，内心想不通的地方就完全通了。
难怪，难怪。
什么都通了。
什么都通了。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的结果吗？
呵呵。
“骁年，骁年，你先不要想，你坚持住，咱们到桃源村再说，不一定的，不一定的。就算是这样，骁年，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样，那就更解释得通丫头是你亲妹妹的事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妹妹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们身边吗？还记得吗？”
他爸不停拍打着他的脸，不停安慰，生怕他晕过去。
唐骁年不会晕过去了，他只是心沉得厉害，使得身体也跟着疲惫不堪。
可他也怕他爸太担心了。
他是长大了，可他爸老了呀。
如何又承受得起这样重的打击。
就努力挤出笑容，让他爸放宽心，“我没事，爸，咱们去看妹妹吧，不管答案是什么，唐安宁那丫头总归在我们身边，像严总长说的，珍惜眼下的福分，向前看，才是对的。爸，我很珍惜我现在有的一个妹妹，我想去看她，很想很想，爸，你带我去吧。”
可他的话，却把他爸说出了眼泪。
但也只敢偷偷流，又偷偷擦掉。
摸了摸他脑袋，坐回自己驾驶座，发动车子开出去，也挤出笑容点点头，“好，爸爸带你去看妹妹，看妹妹。”
声音里的哽咽哪里控制得住啊。
唐骁年别过脸不看他爸，也不让他爸看他。
两人再不说话，静静驶在去桃源村的路上。
速度不快不慢。
此刻是晚上七点，到桃源村也得凌晨去了。
而此刻前面那辆先行的车，已经行驶了一大半路，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公社了。
可能是很快就到了，就反而放慢了速度下来。
后座的调查组领头蒋爱国见速度慢了，就立即开口道：“贺司令，您休息一下，我来开吧。”
他以为是贺云峰累了，才放慢速度的。
直到贺司令很久才回答一句，应该说，才反问一句，
“你确定你们找到的脚环线索是对得上的？确定是那个脚环吗？你们没找到脚环，凭什么说找到了实质性证据？”
接连三个反问。
就是再笨的人都听得出来，贺司令，是害怕了。
越接近真相，他越放慢速度下来，不敢前进。
可他看了所有资料，哪里不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
哪里还需要蒋爱国重复这些残忍的答案。
可答案再残忍，也得面对。
若是他们这些外人都面对不了，那他们司令呢，他们闫主任呢，他们唐团长呢，又该如何面对。
所以沉默了良久，蒋爱国才回答，不是回答那三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
“贺司令，我们调查组的同志们撑不了多久的，司令和唐团长……”
还只提醒到这里。
车子就突然加速，开了出去。
都心里清楚，哪里瞒得过他们司令和唐团长，只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应该说非常紧。
后面一个小时的车程，能压缩到半个小时。
七点半左右就能到公社。
这是元宵节的晚上，是一个跟新年同样热闹的晚上。
可热闹是别人家的。
与此同时的桃源村，也是一样。
整个桃源村都在欢庆元宵节。
只有一个漂亮的农家小院里，没有半点动静。
这么晚了，也还没开饭。
饭是早就做好热锅里了。
人也都坐在一旁等着。
等着他们那还没回来的爹娘。
期间，他们姥姥无数次要出去找人回家。
都被孩子们拉住了。
但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外面天色早就暗了，而且今晚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
就是再忍着不去找，也忍不住了。
到七点过十分的时候，最大的贺大宝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弟弟妹妹包括他姥姥都站了起来。
被他扬手又止住，“我一个人去就好，没事的。”
又对着他姥姥礼貌道歉：“不好意思，姥姥，大过节的，害您还饿肚子。”
但他姥姥没有说什么，只去拿了买给他们的手电筒来，也拿了厚风衣给他穿上，送他到院子门口，而后就在院子门口等着。
那担心又隐忍的眼神，让贺大宝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母亲。
而且是亲生母亲。
根本无需过多的验证，眼神永远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