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排跪的一群孩子都知错地低下了头。
以前他们不管大哥说什么，做什么，他们从来都不问为什么，只管听话便是，更别说跟大哥反着来。
今天，他们就是太想爹娘了，才忘了规矩。
可他们都这么想爹娘，大哥难道不就想爹娘吗，每天晚上大哥都是最后一个睡，他睡不着的。
有一次二宝中途醒来，都半夜了，发现大哥坐在桌前，燃着一点点煤油灯芯，在埋头写着什么，写完后，却又折好，藏进了贴身衣兜。
起初二宝以为是大哥怕丢脸，在大半夜地补作业呢。
后来，他只稍微用他的一点小小侦察兵技能，就发现，大哥是在给爹娘写信，也不是写信，他并没有寄出去，只是写了，又藏起来。
每天早上，天没亮，大哥就起床给他们做好饭，烧好热水了。
爹娘不在的时候，大哥还是原来的大哥，又是当爹，又是当娘。
可大哥又不是原来的大哥，他没有以前做得那么好了，经常发呆，烧火忘记添柴，炒菜炒糊，洗衣服洗不干净。
但贺二宝他们却更加喜欢现在的大哥，只因大哥眼里不再只有以前的冷冰冰，他现在有了温度。
而且是滚烫滚烫的温度。
这种程度的滚烫，是从工程部队回来后有的。
以前只有一半的滚烫，是属于娘的。
现在，他们爹拥有了另一半的位置，跟他们娘同等的程度。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这群弟弟妹妹的位置在哪里呀，该不是被爹娘给挤光了吧。
那可不。
“都给我老实跪好，把手板伸出来。”
看吧，挤光咯，挤光咯。
都笔直跪好，哆哆嗦嗦伸出小手板。
现在手放在外面都凉，还要被打手板。
“反着，打手背。”
竟然还要打手背。
要不要这么命苦，想爹娘，还要挨打。
“啪！啪！啪……”
一人挨了大哥一巴掌。
疼得小心肝儿打颤，又不敢痛呼出声。
“疼不疼？”打完了，还要问他们。
“不疼。”当然只能回答标准答案。
“那反过来，再打手心。”
可有时候标准答案也是错的。
“疼疼疼！好疼好疼！”只得又立马改口。
“反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结果，改口也是错的。
疼也要打，不疼也要打，那干嘛要问嘛。
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又都把手伸出来，手心朝上。
“啪！啪！啪……”
“啊！啊！啊……”这次实在没忍住，都痛得叫了出来。
可大哥打完他们，再说的一句话，却让他们都愣住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打起来都疼，你们是手心，我小心握着，爹娘是手背，他们小心握着我。等你们成长到可以去握别人了，大哥自然会放手，但不管大哥放不放手，爹娘的手背永远都会在，除非你们不要……”
“我们要！我们当然要！”一群孩子立即着急举手回答，还不忘紧紧捏着自己的小手背。
“你们要的话，接下来就要听大哥的话，爹娘最快三天，最迟五天就要回来了……”
“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一群孩子还只听到这里，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哪里记得还跪着呢。
收到大哥的熟悉死亡眼神，才都立马打住，又赶紧排排老实跪好，可眼里的兴奋却藏不住，都要溢出来。
只是马上就被大哥下一句严肃的话给浇得熄灭。
“爹娘这次回来八成是要闹离婚……”
“什么？”都又惊得差点站起来。
又互相自己安慰。
“先别急，先别急，先听大哥把话说完。”
“嗯嗯，对，大哥说的是八成，那就不是百分百，还有两成的。”倒是年纪小的五宝这会不再哭闹，也跟着有理有据安慰起来。
未来的逻辑大佬，还是天生对数字敏感些。
只是再敏感，也马上被他们大哥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浇了个透心凉。
“还有两成是爹娘已经离婚了才回来……”
“啊？！”一群娃娃顿时大惊失色，都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不要，宝宝不要爹娘离婚，不要，呜……”
这下，又给惹着了，小元宝还是第一个打头阵的，他虽然听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听出来，是爹娘要分开的意思。
这可比接不到爹娘电话，比爹娘不回家，都还要严重。
那他也不管不顾了，就是要被大哥打死，他也绝对不同意爹娘分开，那他又小，又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哭闹，死命哭闹，来表达他的立场。
所以一下就哭得震天响，哭得天上南迁的大雁队伍都打乱了。
好在这次，小五宝没有跟着哭闹，反而第一个哄起弟弟来，平常就他跟弟弟在一块的时间最多，最是知道怎么哄好弟弟。
其实也不用多难，拿个空奶瓶出来，塞到弟弟嘴里，然后再加一句，“小元宝，爹娘离婚的意思就是，你在娘这里要不到奶奶喝，还可以到爹那里去要。爹娘离婚后，娘就不能管爹，爹也不能管娘，就是吃的都会给两次给我们的意思，懂了吗？”
“——嗝！两次奶奶？”
这不马上收住了哭声，抱着奶瓶，眨巴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找五宝确认了。
“对，两次奶奶，每天都可以吃两次……”
“好耶！好耶！爹娘快快离婚，快快离婚！”
一众正心焦火燎的娃娃，包括他们那脸色已经很难看的大哥：……
但小元宝还太小，又拿他没办法。
只有在娘面前，才会老老实实，这点大哥都还没找到秘诀。
将小元宝哄睡着后，还是大哥给背着。
还时不时要听到小元宝睡着了的梦话，“离婚，奶奶，离婚，奶奶……”
就一直笑呵呵念叨了一路。
到快到家的时候，大哥终于受不了，给扔到了贺二宝他们手里。
自己快速走了。
但等一看不到大哥的身影，几兄妹望着还抱着奶瓶傻呵呵笑的小元宝，又没忍住笑了起来。
看来大哥得去调整他的计划了，千算万算，没算有个捣蛋鬼在。
都带着捣蛋鬼，快些跟上他们大哥。
回去好好研究帮爹娘和好的计划。
未雨绸缪。
只有三到五天的时间，还是蛮紧张的。
加上有小元宝这个未知因素，还真没有百分百把握。
不然大哥咋脸色那么黑呢。
而贺大宝脸色黑，也确实是小元宝打乱了他的计划。
更主要的是，谁叫他们爹娘也是两个磨人精呢。
有一点不确定因素在，可能就要全盘皆输。
又有些后悔让奶奶开始计划了。
可再反悔也已来不及。
望城某军区总部队医院的一栋新住院楼，一个最好的病房内。
贺万疆猛地惊醒，又做那个不好的梦了。
可这次醒来，天色都到了傍晚，女人还没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