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宁还只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了熟悉的模糊帅气轮廓。
汹涌的眼泪立即将她的视线侵吞掉。
唐安宁着急地想要用手去擦干净眼泪,可她还不够力气。
但她又不敢眨眼来眨掉,她怕她一眨眼,他就消失了。
她再经不起他消失。
求求快些让她恢复力气,让她能看清他,让她证实不是梦。
唐安宁着急得要命。
“呜……”
着急得哭了起来,可她不能哭,不能浪费力气哭的。
好在在她一发出哭声的时候,就感受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眼角,将她眼角汹涌的眼泪都带了走。
唐安宁也立即趁机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这么努力稍微控制住的一点情绪,在她视线越来越清晰,在她越来越看清眼前的熟悉脸庞,在她越来越感受到他的气息,在她越来越真切感知到他的吻时。
又一次彻底崩塌。
“啊呜!”
直接完全爆发的程度,都来不及反应。
更别说控制了。
她也不用再控制了,她确认了,他还活着,他活着回来了。
不是梦。
他的气息告诉她了,不是梦。
他的体温告诉她了,不是梦。
他的心跳告诉她了,不是梦。
还有他那紧紧看着她的,那双饱含了千千万万种浓烈感情的漂亮眼眸,也告诉她了。
不是梦。
唐安宁放肆大哭,她要快些把内心这么久的致命沉痛都发泄掉,好让她尽快恢复,好让她快快查看男人的伤势,好让她快些照顾他。
可她哭得太厉害,把一直努力吻干她眼泪的男人也带得有些哽咽起来。
喉咙努力发出不成句子的沙哑安抚声,“乖…不哭,没事…了,我…回来了……”
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都好像在咽碎玻璃渣一般艰难。
他伤得这么重。
难怪他一直都没开口说话,难怪他哼出的歌谣,都断断续续得快分辨不出。
原来他伤得这么重。
他还来拼命救她,他还在安抚她。
傻男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男人啊。
“老…婆,对…不起……”
唐安宁哭声猛地止住。
不只是听到男人花光最后一丝力气艰难说出这声饱含歉意的话。
更是男人一说完,就整个人无力瘫软了下去。
“啊!不要!医生!医生快来救救他!”
唐安宁一瞬间恢复了全部力气,惊恐大喊起来。
好在不像循环的恶梦里,不管她怎么哭喊,都没有人来救男人,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消失。
这次她一喊,就立即有医生过来,将她转移到旁边病床,开始对男人进行急救。
唐安宁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压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拼命屏住呼吸,控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不打扰医生救男人。
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病床的方向,即使被医生围满,完全看不到男人的身影。
但她没有恶梦中恐慌,她知道他在那里,在离她不到一个牵手的距离。
等他急救回来,就马上能牵到他了。
不着急,不着急。
唐安宁内心一遍遍祈祷,一遍遍安抚自己,保持冷静。
没有注意为了控制自己的汹涌情绪,拼命咬住的手指,已经咬得鲜血直流。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白大褂的身影,直到这个身影从她口中把咬破的手指拿出来,清洗伤口包扎好。
直到她将她揽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心柔声安抚,“没事了,他只是累了,睡着了,快去看看他吧……”
“哐当!”
闫颜玉还没说完,怀里刚才还瑟瑟发抖,将自己憋得青筋暴起的人,立即离开她的怀抱,可以说是跌跌撞撞,回到了那从鬼门关回来的臭小子身边。
可这么急切到臭小子身边后,伸出去的手,却不敢碰到他身体的任何地方。
是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也是这丫头,真正看清楚臭小子的样子后,吓得身体顿时僵住了。
不说这丫头,就是在场的所有医生,所有有几十年医学经验的医生,都不忍心多看。
伤太重了。
他们完全想象不到他是如何做到没做任何安全防护,还能在那万丈深渊的巨石缝里,带着一个孩子,活着回来。
当他们刚见到人的时候,贺营长人已经深度昏迷,身体都已经僵硬,唯独一只手紧紧护着胸口的孩子,怎么都掰不开。
以至于那个孩子也被紧箍得昏迷了过去。
当时大家一度以为贺营长没了,可当剩下的两个孩子哭喊着一遍遍唤他们爹的时候,“爹,爹你醒醒,你回来了,你再坚持坚持好不好,马上就能见到娘了,你这样会吓到娘的,爹,求你了……”
两个孩子前面哭了无数遍其他的话都不管用,唯有一提到他们娘,贺营长就立即松开了紧箍在胸口的手,甚至拼命想睁开眼醒过来。
各位医生见了,急忙将他怀里的孩子带去急救,而后将贺营长送进手术室抢救。
手术也没有哪怕一丁点顺利的地方,可谓惊险重重。
不是各种棘手的重伤位置处理,就是各种组织坏死的感染风险。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是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手术,即使手术成功,贺营长自身的血量也不够维持。
再加上贺营长是罕见的稀有血型,这是他们望城部队医院都知道的事,所以事先有备相应的血源。
可没想到,在输血的时候,竟然出现了排异反应,所有准备的血都没用。
各个医生当时都急得团团转。
这眼看着人救上来了,竟然过不了手术这关。
这要他们当医生的,该如何承担这天大的责任,如何对得起他们司令。
如何对得起贺营长。
又如何对得起那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着的两个娃娃,还有那冒死下到万丈深渊将他们爹救回来的孩子。
还有所有冒死参与救援的同志们。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老天爷不会怜悯任何人。
不会因为贺营长多么顽强活下来了,就奖励他更长久健康的生命。
只是在不停告诉他,别挣扎了,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当时正好五更天。
所有医生望着手术床上的贺营长生命一点点逝去,无能为力。
天要亮了,可贺营长,却要永远留在这个漫长的黑夜。
“嘀——”
心率检测仪最终还是毫不留情地变成了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