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青不再追赶他的安宁,不,不是他的安宁,从来都不是;不,他也根本追不上,从来都追不上。
“咯咯咯……”一边按他平常的速度骑着车,一边迎着大雨,咯咯笑了起来。
不是苦笑,是高兴的笑,发自内心的高兴。
安宁还活着,安宁找到了她安全的港湾。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值得高兴的事。
穆子青一点都不担心那个男人能不能将她救回来,他知道能,一定能。
因为,安宁比她自己想象中都要爱那个男人,她会舍不得离开。
因为,那个男人也比他自己想象中要爱安宁,他不会允许她走。
这是穆子青这个旁人对他们的自信。
可两个当事人却没有这么大的自信。
贺万疆抱着怀里的人,甚至每跑一分钟就要停下来,试一下她的鼻息,明明感受得到她强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身体没有一点问题,只是淋了秋雨,在开始有些发烧。
原本没有血色的煞白脸色,现在也已经慢慢恢复,却不是平常好看的颜色,他不喜欢这个颜色,看起来都不好吃。
那么长的睫毛,都没有一丝颤动,明明以前就算是睡着了,都是会动的,像是在跳舞一样。
“笨女人,要是让我知道你是在故意演戏吓我,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贺万疆要通过不停凶他怀里的人,来给自己打气。
可他即使凶得再严肃,再大声,她的睫毛还是不会跳舞,动都懒得动一下。
她胆子变大了,变得这么不怕他了。
可恶的坏女人。
贺万疆咬紧后槽牙,跑得更加快。
一到公社就直奔卫生院。
现在已经过了六点下班时间,快七点了,医院一般只有值班医生。
不过贺万疆开始到公社的时候,就先到卫生院提前知会了,说可能会有急事找他们,麻烦他们留几个坐诊医生等到七点钟。
但当贺万疆抱着人冲进卫生院的时候,还是有些惊住,竟然所有的医生护士都专门等着他。
他的名头在公社可没这么大,都不认识他。
护士医生们立即各就各位,将他怀里的人接过去进行检查救治。
他跟过去看着。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指标全部正常,还是非常健康的那种。
只是在开始发烧,是淋雨受凉了,医生用退烧药物进行干预就好了。
得知结果的贺万疆心里并没有轻松半点,他只盯着她的眼睫处,她没有动静,就是没有救回来。
医生也查看了唐安宁的眼睛,也是说没有问题,现在昏迷不醒,是过度惊吓导致,过一晚就能醒了。
还拍他的肩膀安慰:“军人同志,不会有事的,只是普通的着凉发烧,你的爱人同志可不是这点小病小痛能打倒的呢,你要相信她呀。”
贺万疆这才把视线从他的笨女人身上收回来,看向了安慰他的医生。
医生看出了贺万疆眼里的疑惑,做了个手势让他跟他走。
贺万疆不想走,又看回病床上的人。
“军人同志,你脑袋上的伤要及时处理,淋了雨,容易感染,别等会您爱人同志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估计又会吓晕过去。”
开始贺万疆来的时候,医院的医生就劝他快些处理伤口,但他只说完请他们帮忙的事,就立即跑走了。
车祸的伤口可不小。
现在还在流血。
只是他自己忘了这回事。
被医生这么一劝说之后,才跟出去到手术室。
他的伤口需要做个小手术。
“手术就不必了,给我清洗干净,先上药包扎。”贺万疆不要离开他的笨女人太久,万一醒过来,看不到一个家里人,又要哭,哭起来又丑。
“这么大口子,不缝合不行的,还要检查脑部有没有淤血……”
“我说不必了。”
医生不敢再说话,只得照做。
但这要是过了今晚,就不能再缝合了,只能等伤口自己愈合,时间长,也易感染。
可也不敢劝说,这位军人同志,是他们见过的最高大,也是气场最强大的一位。
倒是与那位女同志十足的相配。
包扎好后,贺万疆问医生要唐安宁所有的就诊记录。
医生去调出来,只有两次是她自己检查,就是两个月前一次,那时候买了治疗脸上痘痘的下火药,然后就是这次。
其他的都是给孩子们看的,打疫苗啊,买维生素片呀,买营养片呀,买补品呀。是位很会照顾孩子的女同志,可谓面面俱到,难以想象是个才十八岁的姑娘。
还有很多人向她请教呢,她也乐于分享。
从邮电所那次闹事之后就成了公社的名人。
一点架子都没有,问多了也不会烦。
“军人同志,您爱人同志会没事的,您以后也一定会复职的,如果需要我们这些普通社员帮您点什么,尽管开口,我们愿尽绵薄之力,群众的力量总归还是有点用的。”
医生又拍拍贺万疆的肩膀,说出了这段鼓励支持的话。
让贺万疆心沉得更加重。
再看向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心底的情绪难以压制。
她在努力,为他做各方面的努力。
她努力地帮他照顾好每一个孩子,让他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她努力地帮他挽回在群众中的名声,让他有支持的后盾。
她努力地为他做各种吃食衣服用品,让他在部队生活舒适。
她还努力地额外做更多的各种美食,讨好他的顶头魔鬼司令,想让他在部队能得到照顾。
还有好多好多他看不见的努力,她每一个细节的用心,都是他难以想象的倾注全部。
她给出了她所有的真心给他。
而他为她做过什么,甚至吝啬得连一句直白的表白话都说不出口。
所以她是生气了吧,才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狠心离开的吧。
是他活该吗?活该找不到媳妇,活该孤独终老?
可他贺万疆的字典里没有“活该”一词呢。
再怎么生气,也应该当面吵一架再走啊,看谁吵得过谁,谁赢就听谁的呗。
贺万疆到病床边,轻轻刮一下笨女人小巧的鼻尖,凶巴巴警告:“你给我等着。”
而后去了卫生院电话柜台,拨出一个电话。
望城某军区总部队唐德忠家里,两口子正在一边吃晚饭,一边共享今天获得的情报,电话铃声响起。
唐德忠起身去接。
“老头。”
“臭小子?”听到是贺万疆,这么晚打的家里的电话,惊出了声。
闫颜玉也赶紧过去听。
“老头,我想请闫主任今晚加个班……”
“臭小子你受伤了?杀千刀的贺云峰竟敢让你受伤?!”
让他家的医生主任加班,只有这一种意思,一旁的闫颜玉心也提了起来。
“我预计九点到。”
“好好好,等等!是晚上九点吗?你在哪里,这都快七点了,你是开车吗……”
“嘟嘟嘟!”
还没问清楚就被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