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掌柜连忙道:“郡主高瞻远瞩,姑娘也是个有成算的,还是依之前的定策。”
沈笑合上帐册,笑道:“家里今次只有一千斤的白糖了,朱掌柜以为九月份够用吗?”
“够用的,店里正常年月,每月出一千斤左右,但是现在好些个店里因为降价,压了许多货,咱们店里过完节后,可能就出不了那么多了。”朱掌柜这回,连咱们两字都用上了。
唉,他这回算是枉做小人了。本来算计着,一两进货价,往后零卖一斤能挣一两四钱,都不料……
沈笑沉吟片刻,又道:“我这里每个月会备下一千斤,若是哪次你急需更多,还请尽量提前两三天告知。”
熬糖是很快的,但是脱色去渣也需要一个过程。
家里现在买的起两三千斤红糖,但是不适合存太多货,只有冬天下大雪了,他们才会多备货。
不过那时,就让大哥二哥到京里的宅子熬制,省的来回运调麻烦。
“比如过年之前,若是大批的要货,我们得好好准备一番才行。”她找郡主合作,看重的是隐形的保护,所以,朱掌柜这边的事,都是小事。
朱掌柜终于放下了心,绸缪日后,就说明沈家把他这事儿翻篇儿了。
“这您放心,年前也是销货的好时间,我一定会安排好一切。”
他将准备好的一千三百两银子,给沈笑点清。
又心满意得的,从沈家拉走一千斤的白糖。
……
顾道长推来几袋玉米,和沈大伯一起用锥子,隔两排穿一串玉米粒。
而沈笑,就在一旁拾起两个穿好的玉米棒子,将它们十字交叉,用力一磨,玉米粒儿刷刷的就掉到大笸箩里了。
沈大伯道:“你二舅说,上回做的玉米瑰玫馅饼和发糕,既实惠又好卖,说是挑下不做种子的,再磨些重箩细面给他送去。”
“等称完重挑拣好,就给二舅送去。”沈笑两根棒子,磨的很快。
顾道长也道:“多磨些,回头闲云子来帮忙探过水脉,一并送他些吃。”
“没问题。”今年收成多,沈笑也大方。“舅舅家,大姐字,武先生,谭秀才家,咱们都送些。”
“舅公,您不是说清月观的茯苓饼做的好,卖的也多么?
他们观里,要不要从咱们家买些白糖用。”
“他们观里的糖,都是白得的,哪用的着买呀。”顾道长手指一下屋顶,道:“你以为今年的白糖价怎么掉的?”
沈笑明白了,原来是皇帝出手了。
只是好好的,皇帝老爷为什么要打压糖价呢?
……
皇家书院阅书楼顶层,宣德帝正与陶然陶舅老爷下象棋。
凛烈的棋风,夹杂着必胜的决心,杀的陶然节节败退,只好收马回防。
“陛下,臣输了。”陶然回防不及,被皇帝将死了。
宣德帝两手一拍大腿,“痛快。”
他接过夏公公奉上的甜白瓷茶瓯,将蒙山云顶一饮而尽。
笑道:“琼州这批白砂糖,一下将那些个人的商路全收了。
哼,敢顶风抬高粮价,就要受得住损失。
朕不记较他们赚富绅权贵的银子,却恨他们不知足,将悠关平民的粮价一抬再抬,米价差点就冲破六钱一石了。
多亏陶先生的良策,不仅教训了他们,也使朕的内帑丰富不少。”
陶然不敢居功,拱手道:“是常宁郡主神来一笔,才能让我们的白糖趁隙挤进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从天津做起,一点一点蚕食京中糖商的份额。
不料常宁郡主的糖果店来了个买就送,让他们一下找到了突破口,十几万斤白糖一下涌进,迅速以低价供应了许多店铺。
把持京中糖粮的那几家,当初合到一两五钱进来的糖,只能降价一两三钱出。
宣德帝很是高兴,自家宝贝孙女无意中助了自己一把。
看到那几家亏本难受,他就高兴的能多吃一碗饭。
然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宣德帝刚刚畅快笑完,龙隐卫统领就来报,一个时辰前,守斋郡主薨。
……
香河别院中,秦素一身斩衰粗麻重孝跪在灵前。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是程夫子的孩子。
十几年来,父母兄妹对自己关爱有加,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的亲女。
程宁上过香,换上孝服陪秦素跪下,“纯和,夫子留话说要火葬,时辰快到了。”
秦素微微颌首:“她说要我送她和我生父回家乡。
希望把他们一起埋在海边,从此再也不分开。”
良久,她又道:“常宁,她总是手把手教我骑射,一年之中有近半时间,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可是,她为什么从来不认我?”
程宁深吸一口气,“她和你爹带一队夜不收潜入北疆,都不确定自己能活着回来。
终于回来了,却是带着你生父的骨灰,半副残躯。
纯和,她不是不想认你,有好几次她都想告诉你,可是她忍住了。”
秦素无声的落泪,她那天听到了夫子和奶娘的谈话。
夫子说,每当看到自己和父母共享天伦时,她就不忍打断。
她说,希望自己生活在和美的家庭,每天像只快乐的小鸟儿,飞来飞去。
“常宁,你说,这会儿她见到我爹了吗?”
“应该见到了。”程宁轻声道。
……
一天的时间,新宅院和打谷场两处的玉米粒儿,都已经脱完粒。
不过因为天黑了,就没有称重。
看着分开放置在两间倒座里的麻袋,沈远道:“今晚,我留在这里值夜。”
沈志却是道:“大哥,还是让我先住新房子吧。”
“你们都回家里住,今晚上我和你们娘住这里。”沈大伯摸着一袋袋粮食,断然截下了这个差事。
麦子一亩收三石时,他也是激动的一夜睡不着,现在玉米又收这么多,以后孩子们真的饿不着了。
“七两,这一麻袋就差不多是一百斤透头了。
如今,总共装了七十多袋。一亩地,应该能有两石粮食吧。”
沈笑点头,“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份种子的产量更高。”
“我知道。”沈志过手了打谷场晒的每一袋种子,“舅公从广西买的种子,种出的粒更大一点儿,也更重一些。
隔壁房间差不多有四十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