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点是班长定的,在学校不远的一家海鲜酒楼。
因为刚考完试,明天不用上课,大家都很放松,不知道是谁最先提的喝酒,包厢里两张圆桌,男生那桌要了一箱啤酒,女生这桌则开了两瓶百利甜酒。
酒过三巡,沈奴接到陆清臣的来电,包厢里嘈杂,她拿上手机走出去,欧式的白木门合上的刹那,耳边清净下来。
“怎么不让老冯跟着你?”男人的嗓音隔着听筒,格外低沉有磁性。
沈奴听着陆清臣质问的口吻,想装出生气的样儿来,嘴角却先不受控制地弯起,“我跟同学吃饭,又不会有危险,冯叔跟着不合适。”
说着,沈奴顿了一下,嘴边的笑容更明显:“还是说,您不放心我?”
这个‘不放心’,自然不是担忧她安危的意思。
联想起之前陆清臣在电话里问和男同学吃饭还是女同学,沈奴不禁想,这个男人看着不动神色,原来心眼这么小。
陆清臣没接她的话,声线坦然地问:“几点结束?”
沈奴低头看了眼左腕的荧光粉表盘,还不到八点,刚才听见有人提议吃完饭去旁边的ktv唱歌,她没打算去,于是给出回答:“九点左右。”
“您呢?”
“比你晚一点。”
陆清臣说完这句,沈奴听见那边有人跟他搭话,陆清臣暂停了和沈奴的对话,从容客套地应付。
沈奴站在一棵发财树旁,听着陆清臣和对方相互打官腔,你来我往间,尽是生意人和官场人的虚与委蛇。
等待并没有给她枯燥无聊的感觉,可能是耳边有陆清臣磁实好听的声音。
大约两三分钟。
陆清臣的声音再度清晰地传到沈奴耳中:“我让老冯在你吃饭的酒楼外候着,吃完饭早点回去,在家等我。”
‘家’这个普通又寻常的名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沈奴有片刻的恍惚。
恍惚之中,是无法形容的踏实。
……
吃完饭,才八点四十几,班长领着众人去ktv,这回不管安欣怎么撒娇,沈奴都没松口,安欣实在是想去玩,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大部队走了。
沈奴在酒楼门口和他们分开,ktv就在旁边,沈奴看着那波人走进去,才抬脚走向停靠在路边的沃尔沃。
从酒楼门口到马路边,也就十几米的距离。
冯福林在等她的这段时间抽了几根烟,怕烟味熏到沈奴,四扇车窗都降下来透气,又喷了点水蜜桃味的车用香水。
这款香水是沈奴网购来的。
小女生喜欢的味儿。
冯福林盖上香水的盖子,下意识瞅了眼沈奴,见人快到跟前,放下香水就准备发动车子。
却在这时,马路对面忽然响起炮仗声。
炮仗声来得突兀,震得人耳朵疼,冯福林下意识扭头去看,瞧见路对面已经弥漫起了肉眼可见的硝烟。
硫磺味顺着风飘来,钻进鼻腔,京城五环内是不准燃放烟花炮竹的,前面不远就是公安局,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
这串鞭炮不长,燃放完也就十几秒。
可就是这短短的十几秒,等冯福林收回心思回头时,猛然发现原本已经快到车边的沈奴,不见了踪影。
……
潮会所包厢,支了三张牌桌,十来个人,一眼瞧去,都是生意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陆清臣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时,傅昀堂正叼着烟出牌,余光瞥见陆清臣拿起桌上的黑色商务手机,转过头来含糊不清地揶揄:“刚九点,就打电话来查岗,这管得也太严了吧?”
坐在傅昀堂对面的万科集团董事长笑着接话:“傅总这就不懂了吧?这就情趣,你也找个人管着你,你就懂其中的乐趣了,哈哈……”
陆清臣没理会两人的调侃,因为不是什么机密电话,他没有出去,直接接了起来。
傅昀堂把烟从嘴边拿开,声音放低了一点,“天天被人管着,喝个酒抽个烟都要被叨叨,这份情趣,我还真是消受不了……”
他的话音未落,陆清臣忽地用腿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一向平静寡淡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紧张。
就连常年不变的冷淡语气也变成焦灼:“立刻去酒楼调监控,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十分钟之内拿到结果。”
说完这句,陆清臣的人已经走到包厢门口,服务员替他打开门,话落,男人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事发突然,众人面面相觑。
认识陆清臣也有十来年了,深知这位华清老总很沉得住气,像这样的急色匆匆,着实稀奇。
傅昀堂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出事了。
至于什么事,照目前看来,能让他这么在意的,也就沈家那个小可怜。
想到刚才陆清臣走时只穿了西装,外套也没拿,再想到外面此时的温度,他赶紧吩咐服务员把陆总的外套取过来,自己拿着去赶陆清臣。
只是等他到了地下车库,他的车位旁已经没有了那辆古斯特。
……
陆清臣在赶往沈奴失踪的那家酒楼的途中,又打了两个电话。
郑宏开着车,听见后座传来老板阴沉又冷峻的声音,从中感受到了沉重的紧迫,没有让陆清臣提醒,他把车子开到最快。
本该是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被他压缩到十几分钟。
到沈奴失踪的那家酒楼,酒楼二楼的办公室正乱着。
冯福林以有人在酒楼门口失踪为由要求查看监控,酒楼的大堂经理估计是不想惹麻烦,没同意,冯福林当时就卸了那经理的一只胳膊,他以前当过兵,退伍之后从没在外显露过身手,大堂经理被他威胁着带他去办公室看监控。
酒楼的服务员偷偷报了警。
冯福林刚把监控看完,警察就来了,要带他和监控视频回所里调查,冯福林却说要等老板来了再去派出所,双方正乱哄哄地僵持着,酒楼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
寒冬腊月中,那个男人只穿了西装衬衫,西装敞开着,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一进来,气场强大的稳重样,让大堂里陷入片刻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