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沈奴想再同意让冯福林送已经晚了。
陆清臣直接起身,走去玄关那边拿起车钥匙,看着男人换上皮鞋拉开门走出去,沈奴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换鞋。
系好安全带,沈奴心里有顾虑,“不会耽误您正事么?”
陆清臣把车钥匙插好一拧,启动车子后,打方向盘把车开出车位,随着他的动作,衬衫肩膀微绷紧,显出男人好看的肌肉线条。
随后,低沉的清冷声线传来:“再忙也要休息。”
沈奴没再说什么。
今天阳光不错,别墅区路两边的银杏金黄,投下的斑驳光影在挡风玻璃上闪过,落到陆清臣脸上时,让他本就深沉的五官更显高深难测。
黑色古斯特开出别墅区大门,沈奴想起什么,开口报出地址。
听起来很熟练。
“以前去过?”陆清臣这句话像是随口一问。
沈奴没觉得不能回答,嗯了一声:“跟庄严去玩过几次。”
男女朋友交往到什么程度才会去男方家里?不说长远,最起码当下是有结婚打算的。
陆清臣没再开口,沉默蔓延。
沈奴还是不能习惯类似于学生和老师坐在一块无话可谈的尴尬,拿出手机低头刷微博打发时间。
车子停下,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像京城这样人人向往的繁华都市,也还有着没发展起来的地段,二环内的南城因为拆迁代价太高,至今还维持着90年代古朴又老旧的状态,幽深狭窄的胡同,斑驳的墙皮和发黑的红砖。
车子停在一排二层小楼旁,一楼的门楣太挂着块牌匾,写着温州发廊的字样。
沈奴道了谢,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刚推开车门,听见陆清臣说:“结束给我电话。”
沈奴不由得微怔。
转头看向陆清臣,对方也正眼眸平静地望过来,对视片刻,她牵起嘴角浅浅微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陆清臣没接腔,只是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僵持片刻,最后还是沈奴败下阵,正要开口答应下来,胡同那边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熟悉的女嗓传来:“徽徽!你到底要怎么样?”
沈奴还坐在副驾驶,听见动静下意识扭头看去,透过车后的挡风玻璃,看见吴丽紧紧抓着一个女孩的胳膊,任那女孩怎么挣扎都没松手。
“我说了我不想上学,你为什么不听我的?爸没了,大哥也没了,连赔偿金都被别人骗得一分不剩,我拿什么去上学?”
“这些不要你管,你只要安心读书就行,妈妈砸锅卖铁也会供你。”
“读书读书读书,我说了我不想读书!”
“你才十七岁,你不读书你能干什么?”吴丽情绪激动,因为女儿的不懂事有些心力交瘁,但仍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看你大哥,刚毕业就找到那么好的工作,不都是读书读出来的……”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庄徽打断:“读书好有什么用,工作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如果当初他学习差点,不去银行上班,就不会去盛安集团办事,更不会在人家门口被车撞死……”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结束母女俩的争吵。
耳边是吴丽失控的哭声,沈奴身体僵硬,眼周泛红,唇色却一点点失去颜色。
当初警察在庄严手机里看到蓝姿的电话,例行公事打过电话,蓝姿给的回答是叫庄严过去拿文件。
华瑞银行跟盛安集团一直有经济上的业务往来。
她的说辞并不严谨,可因为那是意外事故,警方并没有深入调查。
一直被沈奴刻意压在心底的情绪开始浮出水面,如果庄严不是因为她,不会去盛安集团,不去盛安,也不会发生意外……
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捏着包,因为用力,关节都开始发白。
忽然手背被一片温暖的热意覆盖,下一瞬,她被拉进男人结实的怀中。
“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头上揽。”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头顶响,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沈奴没有被看穿的窘迫,只觉得周身发冷,而他身上的温暖叫人安心。
她没有立刻从陆清臣怀中挣脱,放任自己靠了一会儿,抬眸时,嘴边已经换上浅浅的笑意,“您先回去吧,我这边结束,会给您电话的。”
……
这时,车后就只剩下流泪失神的吴丽。
沈奴走过去,递上一张纸巾。
丈夫和儿子相继离世,她本就备受打击,压力极大,女儿又这个混样,看见沈奴,再度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忍不住悲从心来,抱住沈奴失声痛哭。
沈奴把吴丽扶进胡同里,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
昨晚警察在一家模特培训中心找到庄徽,庄徽闹着不上学,因为被所谓的模特经纪人看中。
沈奴给吴丽做了顿午餐,陪她吃完,等她情绪稳定了一点,下午两点离开。
她在那家模特中心找到了庄徽。
彼时,庄徽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在训练室走一字步,另外还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庄徽是小麦色皮肤,五官并不符合当下大众的审美,细长的单眼皮,颧骨略高,不秀气不温柔,但身材比例极佳,有着国际名模必备的那种高级感。
沈奴跟她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见过几次,彼此和平相处。
在休息室等了一会儿,庄徽跛着脚进来,“我妈叫你来当说客的?”
沈奴没否认,话也说得开门见山:“你是真想当模特,还是不想给吴姨增加负担,想出来赚钱?”
庄徽一改在母亲面前的倔强不讲理,把脚搬到腿上揉着,表情淡淡的。
“我家什么条件,你也看见了,住在京城最穷的地方,爸爸没了,哥哥好不容易熬出头,眼看日子马上要好起来,结果呢,一场车祸,又什么都没了,连赔偿金和保险金都被人骗干净,我妈也是傻。”
“你也别浪费口水,合同我已经签了,反悔也来不及。”
等待的间隙沈奴了解了一下,这家模特中心提供免费培训,前提是签五年合同,学成后五年内赚的钱公司抽七成。
沈奴没多说,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你哥给我也留了一份意外保险金,四十万全在这里。”
沈奴把卡搁在圆几上,“我虽然跟你接触不多,但庄严带大的孩子,我相信也是知事明理的,吴姨失去丈夫,又失去儿子,她比谁都痛苦,你不该再让她因为你而每日以泪洗面。”
“你想当模特,上了大学你可以边读边学,大学毕业你想做什么工作也是你的自由。”
庄徽没有立刻拿那张卡,冷静得不像个十七岁的未成年。
“毁约要赔偿公司五百万。”她眼眶泛红,说完嘲讽地笑了下。
现实的残酷并不会因为谁年纪小就放过谁。
“既然是我哥留给你的,那就是你的,我们怎么样跟你无关,你又没跟我哥结婚,别拿自己当我嫂子。”
小女孩的话别扭又不中听,沈奴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暖意。
沈奴挽唇笑了笑,“合约的事我来帮你想办法。”
……
下午三点半,华彬庄园。
高尔夫练习场的休息区,陆清臣交叠长腿坐在遮阳伞下,傅昀堂在不远处挥了一杆,大约是进了,搂过旁边穿裙子的美女就亲了一口,行为放荡不羁。
十几分钟后,傅昀堂搂着那美女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拿起一罐瓶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问好友:“叫我出来打球,你怎么反倒躲在这里偷闲?”
“……”陆清臣没理会。
傅昀堂忽然满脸坏笑,“怎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儿?家里小丫头给你肘子吃了?”
“……”
“小丫头还真是美色如刀,前有为她奋不顾身的小男友,后有因求爱被拒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你侄子,连你这只老狐狸也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