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奴说完,陆清臣抬眼看过来。
退学复读不是件小事,她突然提出来,听上去很像头脑发热的决定,原以为对方至少要规劝教育两句,没想到陆清臣只是看了她几秒,问了一句:“考虑清楚了?”
沈奴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退学申请书,也联系了高中时候的班主任,班主任同意帮我跟学校沟通让我转学过去。”
陆清臣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梅姨带她去房间,郑宏瞅了眼沈奴消失的楼梯角,扭头跟陆清臣道:“沈小姐现在就读的不过是个二本大学,分数线跟明大差了两百多分,退学复读,是不是太草率了?”
言外之意:简直痴人说梦。
“只怕到时候白折腾一场。”
陆清臣的神情,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还小,很多事可以重来,只要她自己愿意,随她折腾。”
听了这话,郑宏不禁有些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老板刚才的话里竟听出来纵容的意味。
……
接下来几天,沈奴都在忙着退学的事,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过她几回,见她态度坚决,只能忍痛同意了,找辅导员、系主任和院长签了字,最后教务处那边注销了学籍。
期间,沈琼琚给她打过几个电话,想约她吃饭,都被沈奴以手头忙拒绝了。
这会儿她办完所有手续从学校出来,再次接到沈琼琚的电话。
推脱了很多次,这次也不好再推辞,两人约在潮会所见面,虽然陆清臣给她指了个专职司机,但沈奴一向本分,每次出门并没有要冯福林接送。
她看了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在旁边的花店买了束白菊,坐地铁去了趟墓园。
黑白照片里,庄严依旧笑得温和。
再次见到这张脸,沈奴觉得恍如隔世,可实际上,连一个月都没有。
……
六点,潮会所。
多日不见,沈琼琚也瘦了不少,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
沈奴怔忪了片刻,最后终究没忍住出言关心,“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这句话说完,却忽地想起陆清臣在溪隐时,抬起她的脸问她是不是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耳边,是沈琼琚半真半假的回答:“可能是心事想多了吧。”
沈琼琚笑着说完,就开始点菜,等服务员出去,她聊了几句沈奴复读的事,然后把话题引到陆清臣身上。
“有五叔在,以后定能护你周全,五叔是个好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
沈奴听了,微微一笑,“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琼琚笑得有些暧昧,“就算你们目前不是我说的那层关系,但不能否认,他已经心疼你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蹚我们家这趟浑水,你知道古文学上说,怜等于爱么?当一个人开始心疼另一个人,就说明他已经爱上对方了。”
……
吃完饭,沈琼琚把沈奴送到御河堡,沈奴没让她开进别墅区大门,她正好想走一走。
沈琼琚没勉强,让司机在大门外停了下来。
九月中旬,入秋后渐渐有了早晚凉,一阵风过,有点冷,沈奴抱着胳膊走在柏油路边,心头不由得浮现沈琼琚的话。
对此沈奴并不认同。
陆清臣不求利益地这样照拂她,确实有违商道,但自从回京,除了当晚他在这边留宿外,这几日就再没出现过,并不像对她有私情的样子。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沈奴把湿哒哒的头发拨到一边,趴在床沿用手机上网查改名的程序。
看到需要用到户口本那一条,她盯着看了许久。
当时上大学,蓝姿不让她把户口迁到学校去,她的户口还在沈家的户口簿上。
那时她还傻傻地高兴过,以为母亲的心里终究是有她的,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蓝姿控制她的一种手段。
夜里,她总是做梦,后来忽然一下子清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
闭着眼不知躺了多久,嗓子干得厉害,起身去楼下倒水喝,别墅除了梅姨,还有几个在这工作的佣人,不过不在这过夜,陆清臣又不回来住,所以她直接穿了睡衣就出了房门。
因为清楚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所以当她进厨房倒了杯水喝下,转身打算回房间时,看见伫立在厨房门口的那道身影,着实吓了一跳。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到桌角,疼痛立刻从腰部传到全身。
不过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应过来后笑望着陆清臣,“陆先生,您才回来?”
她注意到陆清臣身上还是正装,白衬衫的领口扎了条藏蓝色斑点领带,深灰西装的左胸处是叠得别致方正的口袋巾。
整个人都显得稳重挺拔,也更禁欲内敛。
“学校那边的手续办妥了?”陆清臣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走过来也倒了一杯水,似随口地问。
走近了,沈奴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
估计是从哪个应酬场刚下来。
喝完水,陆清臣的视线重又回到她身上,目光格外深,“还不快回房?”
沈奴右手扶着桌沿,食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扣着大理石桌面,“我还有些东西落在沈家,明天想过去拿。”
“我还想把名字改了,顺便把户口迁出来,但是您知道的,沈夫人肯定不会同意。”
陆清臣缓缓把手放到西装裤袋里,站了一会儿,问她:“你想让我陪你走一趟?”
“可以么?”沈奴问。
又过了会儿,陆清臣缓缓点头,“明天什么时候?”
“都可以,看您方便。”
“那就上午八点。”
“好。”
得了允诺,沈奴嘴边的笑容多了不少,“那我先回房了,陆先生晚安。”
陆清臣目光凝着她,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沈奴去了趟卫生间,当看见盥洗台上方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嗡地一声,浑身的血液刹那间涌上了脸上。
她穿的是沈琼琚以前送她的酒红色吊带睡裙,冰丝的料子轻薄顺滑,而她虽然身材纤瘦,但该丰满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含糊,一边的肩带还从肩上滑了下来,大片凹凸有致的肌肤裸露,怎么看都是不正经的狐狸精模样。
陆清臣那句‘还不快回房’,大约是觉得她有碍瞻观,催她赶紧走。
而她当时一心想着怎么开口说让他陪她回沈家,竟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