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众人吓了一跳,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
许老太太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单薄的身体剧烈颤抖,惨白的唇瓣嗫嚅了片刻,声线不稳地问出一句:“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众人意识到嘴巴闯了祸,全都闭口不敢再说话,那位爆料的中年女佣心里很慌,担心夫人知道了追究起来,这帮人把责任推到她头上,赶紧否认:“当然不是真的,我们瞎说的,你可别当真……”
许老太太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解释,心痛如刀绞。
难怪蓝姿非要接她来家里住。
难怪孙女不管白天晚上,都要戴着护腕,她只觉得奇怪,竟然都没问一问为什么。
那帮佣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说什么,老人什么都听不见,回房间关上门,给孙女打电话,她要把孙女叫回来,她要带孙女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
电话一直没人接,老太太浑浊的眼中渐渐浮现灰败的绝望。
无法想象此时此刻,她的孙女在遭遇什么事,颤抖着手拨出沈知书用过的号码,不出意外地,又是蓝姿接的。
“你把囡囡叫回来!”许老太太近乎泣不成声,“你怎么可以叫她跟她的亲姐夫苟且生孩子?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能这么作践她……”
蓝姿沉默了一下,声音冷静:“你都知道了?”
“你快把她叫回来啊!”向来处事有涵养的老太太,这一刻没有丝毫老教师的风范,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知道你恨我没教育好庭秋,只要你把她叫回来,我可以以死赎罪,我可以现在就去死……”
“别拿这一套吓唬我。”蓝姿冷笑一声,语气依旧平静,可平静的声音下,藏着道不尽的怨恨。
“许庭秋欠我的,让他女儿来还,这很公平。”
许老太太被蓝姿这魔怔的言论惊到。
“你是不是忘了,囡囡是你和知书的骨肉。”
“我没忘!”蓝姿忽然激动,“谁叫她不会挑时候,非要出生在不该出生的时候!”
“谁叫她有个不知廉耻的父亲!谁叫她长得那么像沈知书!”
“谁叫她是被许庭秋养大的!”
“他们欠我的,总要有人还,不能让我一个人痛苦,我就是要让他们在意的人陪我一起痛苦!”
老太太喃喃,“你疯了……你疯了……他们已经死了……你又何苦为了和两个死人计较,伤害无辜的孩子……”
蓝姿忽地又平静下来,话头一转,问了老太太一个问题:“你知道沈知书是怎么死的吗?”
老太太不知。
“十二年前,八月二十三,下午三点一刻,在去溪隐的高速公路上出车祸死的,是不是很可笑?哈哈哈哈……”
蓝姿说着,笑了起来,声音由低到高,由平静到疯癫。
“许为伊……许为伊……这个名字是谁取的?许庭秋?还是沈知书?”
“他们毁了我的人生,却居然到死都没有过一点悔意,单老师,你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消心头恨,不再和他们计较?”
十二年前,八月二十三,凌晨四点,许庭秋连做五台手术,开车回家的途中发生晕厥,连人带车撞破大桥护栏掉进河中身亡。
这一切都是场罪孽,身在其中,没有人无辜。
……
夕阳的余晖刚刚好,忽然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打破沈宅的宁静。
佣人听见声响出来查看,当视线触及地砖上那道鲜血淋漓的人影,尖叫冲破她的喉咙。
……
国尊王朝大饭店。
小包厢里,点完菜,陆云谏特意要了梅子酒。
“上次见你挺喜欢喝,这次我陪你喝个痛快。”
小包厢是很有情调的两人座,陆云谏坐在沈奴对面,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最初同意这桩荒唐事,一是想尽早拿到爷爷手里的股份,二是他这边也需要一个孩子维系与沈家的关系,以便将来能顺理成章继承沈家的企业,三么……面前这个女孩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对于送上门的年轻貌美的女人,男人都有无法抗拒的劣根性,就算不爱,也不妨碍他们啃两口解馋。
尤其是,当这个女人跟一直压制你的死对头似乎有某种关联,让她哭着求饶,会更令人血液沸腾。
沈奴冷着脸,“可以把手机给我了么?奶奶可能找我有事。”
在车上,奶奶就给她打电话了,连着打了好几个,沈奴不放心,奶奶从来没有这样急促地联系过她。
陆云谏却知这小丫头浑身心眼,一不小心就能着了她的道,哪敢掉以轻心,勾唇笑了下,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她的面按了关机键。
“今晚我们俩谁都不跟外界联系,这样满意了?”
看样子,陆云谏是势在必得了。
沈奴皱着眉。
酒比菜先上,梅子酒的瓶身纤细,陆云谏倒了两杯,其中一杯推到沈奴面前。
沈奴却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好在小包厢不设置内卫生间,她推门走出去,没有去卫生间,随便找个了服务员借手机给奶奶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
沈奴不放心,还想再打——
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陆清臣和几个人从电梯那头过来,西装衬衫领带,一样不少,很正式的着装,他身材挺拔修长,正偏头和身侧的人说话,脸上没有表情,却不会让人觉得被冷待。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华清控股的老总素来不苟言笑。
沈奴在他视线投过来之际,转过身。
电话还是没人接,她把手机还给服务员,道了谢,陆清臣那波人正好经过她的身侧,沈奴低头往旁边让了让,哪怕已经感受到头顶两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她也没有抬头。
等错开身,她直接回了包厢。
“陆总认识?”陆清臣身侧的人留意到他好像格外关注站在过道上打电话的女孩子,出声询问。
陆清臣的眼眸又黑又静,如常年不起涟漪的寒潭。
他收回视线,没回答旁人问话。
……
回包厢坐下,沈奴才惊觉掌心有点疼,摊开手掌,两只手心都有很明显的指甲印。
忍不住自嘲,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冲上去拦住那个男人。
陆清臣没有义务帮她,她应该识趣,尤其是在被人给拉黑之后。
这顿饭,沈奴滴酒未沾。
陆云谏也不勉强,他不反感女人使小性子,有脾气的女人,更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