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洗车厘子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把装水果的塑料盒放在盥洗台上,忽地转身走过来,猛地沈奴拥进怀里。
“想明白了。”
他说。
“想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想明白,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也想明白,为什么我出国的事会反反复复。”
沈奴心头咯噔重重一跳,忍不住推开他,看着他的眼。
“你什么意思?”
庄严没有隐瞒,“陆静好前段时间跟我说你和她哥不清不楚,我没信,刚才,她拿酒店监控过来给我看。”
“可你是什么样,我最清楚,你敬重沈家的那个姐姐,绝不会私下与她丈夫往来。”
“是沈家的人逼你了,是不是?”
“沈陆两家联姻,联的是利益,但沈家小姐重疾缠身,不能生育,这层关系早晚要断,所以沈家需要一个孩子来维系两家的关系。”
“他们选了你,是不是?”
“他们拿我逼你,顶了我的名额,是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帮我要回了出国的机会,是不是?”
一连三个‘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沉重。
沈奴压下乱跳的心脏,脸色发白,“庄严,你……你想多了……”
庄严紧紧看着她,“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跟陆云谏在一起?”
“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伤害自己?”
沈奴给不出理由。
只是一段视频,他竟然能想到这么多。
四目相望许久,沈奴缓缓笑了笑,“庄严,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聪明得,这么可怕。
要是笨一点多好。
误会她,憎恶她,远离她,多好。
“伊伊……”
庄严再次抱住她,喃喃唤她的名字,深情又心疼。
“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沈奴眼眶湿湿的,声音闷闷的,这么多天压抑的委屈和对他的思念,她快要克制不住了。
“可是庄严,你都看到了,我跟陆云谏开房了,我已经不值得你喜欢。”
庄严身体僵了一瞬,却是把她楼得更紧。
“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沈奴的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
“庄严,你真傻。”
好傻好傻。
怎么这时候又不聪明了呢?
“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好不好?”庄严再次问她,问得那样小心翼翼。
他生来一身傲骨,从不向人低头,宁折也不弯。
唯独在沈奴面前,他愿意放低姿态,愿意拆了这一身的硬骨头。
他轻轻抚摸沈奴打了石膏的左臂。
之前他还会问自己,为什么就非她不可?
现在都明白了。
因为,她值得。
……
这几日雨特别多,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黑云压城,狂风暴雨。
一直到六点多雨才停,晚霞铺了半边天。
吃完晚饭,庄严看了看湛蓝的天,问沈奴:“要不要出去走走?”
沈奴说好。
电梯里人依然很多,庄严会搂着她把她护在角落,出电梯时,会搂着她避开众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隔着恰当的距离。
小公园那棵梧桐,树干粗壮得要三个成年男人才能抱过来,有百年树龄,听闻当初建医院,上头领导觉得砍了可惜,便保留了下来。
后来又围绕它建了个小公园。
一阵风过,树叶上的水像一阵雨似的,哗啦啦淋了沈奴和庄严一头。
庄严第一时间抬起双臂弯下腰,做出挡雨的姿势,沈奴也下意识躲进他怀里。
但晚了些,已经淋了满头雨水,庄严更像个落汤鸡,两人对视片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庄严边笑,边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水,布料蹭到眼睛,沈奴本能地闭上了眼。
天又暗了一点,路灯亮起来。
灯下,女孩细眉长睫,唇色浅艳,眼尾桃花痣风情灼灼,庄严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眸光深深。
看了她片刻,缓缓俯身。
一个吻,轻轻落在女孩的双眉之间。
……
不远处,陆清臣和傅昀堂从露天车场走过来,瞧见这一幕,傅昀堂一边啧嘴一边摇头晃脑。
“瞧这甜蜜的,还是小年轻好啊,有激情。”
庄严只吻了下沈奴的额头,极浅极淡,克己复礼。
可即便他们并无过多亲密的举止,落在旁人眼中,仍是一段无边风月。
听得傅昀堂调侃,陆清臣难得的给了回应。
薄唇微勾,冷笑了一声。
傅昀堂听出他的不屑一顾,道:“你可别小看了人家的小儿女情长啊,知道那丫头是怎么伤的?”
他娓娓道来:“不知道小奴儿怎么得罪了我老姨,我老姨让我老子把她小男友出国培训的名额给销了,这丫头,脾气硬,心也狠,当着我老姨的面割腕,说我老姨不把出国名额还给她小男友,就死给我老姨看。”
傅昀堂也是道听途说,又一番添油加醋,“你也知道,沈琼琚哪里离得开她,这不,又让我老子安排那小男生出国。”
“这给我老姨好一顿气。”
“所以说啊,小年轻的爱情,就是轰轰烈烈,激情四射,以后就算分手了,另嫁了,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当初那个人呐……”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小公园。
庄严和沈奴也注意到这两人,庄严牵着沈奴的手,等那两人到了跟前,恭敬客套地打招呼:“陆总,傅经理。”
陆清臣一如既往地冰冷漠然,视线在两位小朋友紧握的手上停顿了下,而后扫向沈奴。
光线不甚明亮,仍能看出小女孩眉眼带羞,脸颊泛着桃花色。
傅昀堂呵呵笑,一脸的风流痞相,“别在意我们,你们继续。”
庄严不动声色移动身躯,把沈奴挡在身后,态度仍是不卑不亢:“傅经理说笑了。”
沈奴身材在女生中也算是高挑的,但骨架纤细,被庄严牢牢挡住,只有几缕发丝随风飘出来,在杏黄灯光下,根根分明,竟那样缱绻缠绵,惹人心动。
陆清臣的视线,在那几缕青丝上停留了一会儿。
傅昀堂呵呵笑,没再多说什么,跟陆清臣一道走了,边走还边回头看。
沈奴的病号服太宽松了,裤子也长得过分,要卷起来,可稍微走两步就又掉下来。
傅昀堂回头时,庄严蹲在女孩脚边帮她卷裤脚。
他胳膊肘抵了下陆清臣,揶揄他:“你瞧瞧人家,你要是有人家小男生一半会来事,早就孩子满地跑了,也不至于向奶奶天天跟你后头生气。”
陆清臣转头冷冷地看了傅昀堂一眼。
傅昀堂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得,老虎的屁股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