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照片重新传给了陆星嘉之后他默默看了很久,问我能发微博吗。我本来想说你随意但突然又沉默,然后才说你想发就发吧。
我知道陆星嘉是隐约觉得这事背后不简单,具体要说为什么咱俩都琢磨不出来。陆星嘉把面包送进烤箱之后就捣鼓手机去了。我蹲点刷新,但是没有为陆星嘉点赞或者转评。我看着他那条配了仨字的微博,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去。
他说,天黑了。
蓝山和陆星嘉是互关了的,凭陆星嘉的热度我觉得她不可能看不到,但蓝山只看到了《白毛衣》,顺口问了一句你和陆星嘉勾搭上了啊。我说嗯,再然后她就不提陆星嘉的事了,哪怕我猜到她可能看到了陆星嘉新发的照片,她也没有哪怕一个字的评价。
我把我们极少的交流归罪于时差和我的忙碌,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不然我就要死了。
我觉得我在公司的地位可能又往上走了那么一点,具体大概可以体现为工资涨了。我用这些钱请秋历吃饭,在他坐在我对面大快朵颐的时候,决定不告诉他这顿本来是打算请陆星嘉的,毕竟没有《白毛衣》就没有我的加薪。
但陆星嘉去外地拍戏了,我找不到人陪我吃饭,以及分析情感问题。
陆星嘉之前安慰我说可能蓝山只是忘了,但她为什么没有找我说些“你把照片发给陆星嘉了啊”“对不起啊我之前忘了”之类的话呢?
陆星嘉就嫌我事逼,说你们女人可真他妈麻烦。
我怒,当场上升高度:“甭开地图炮,事逼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和秋历吃的是韩国烤肉,但我因为那张照片的事没什么胃口,就默默给秋历当烤肉师傅。他可能被我的殷勤服务吓到了,说姐姐你有什么事可直说吧,忽然对我这么好,哥哥心里慌啊。
我恨不得把烤盘都掀他脸上,一撂夹子,起手就开了听啤酒:
“我问你。”
“啊?”
“我有个朋友拍了张好照片,可她朋友在中间拦了一手,没让她发,事后也没解释,你说这是什么理?”
“什么理?”秋历嗤笑一声,“见不得人好呗。”
我哑口,半晌才回问:“为什么?”
“你知道人类的本质是什么吗?”
我条件反射:“复读机。”
秋历眯着眼睛,晃着酒杯笑:“是嫉妒。”
因为秋历这仨字我差点没让他付钱,不过我还得继续套秋历的看法,姑且就把这想法给摁下来了。我后来又和秋历补充了不少条件,比如这俩姑娘关系都挺好,除了嫉妒之外还有别的思路吗。秋历抿着酒,说没有。我刚想骂他个死脑筋,他就偏着脑袋来了一句,这俩姑娘是一对吗?
世界上gay最多的行业无非是传媒和娱乐业,秋历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所以我犹豫的想法在脑子里开火车一样地就过去了,说是吧。秋历就点点头:
“那这种见不得好就不是嫉妒了。”
“嗯?”
“可能是占有欲。”秋历说着夹了一块五花肉摊到烤盘上,发出滋啦啦的响声:“对方变得太优秀,就容易飞走。长得好看的人更容易招蜂引蝶,在才华方面也同样适用。”
“可她未必愿意飞走。”
“重点不是在于她会不会飞走,而是在于她女朋友认为她会不会飞走。”秋历说,“越是优秀的人占有欲就越强,一旦失去控制权也就越容易崩溃。”
“这他妈不是病娇吗?”
“算是摸到了入门的门槛,说不定会发展成让你朋友惦记一辈子的高级病娇。”
“区别在哪里啊???”
“得不到就毁掉,或者自我毁灭咯。”秋历笑眯眯,“你猜是哪种?”
……
我点点头:“我猜你付钱。”
行吧,我终于干了件能让我爽的事。
我说我看错了,发薪日是明天不是今天,我身上着实没钱了。秋历只能屈辱地去付账。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有人能用表情表达出绝望,我笑得又在打嗝:
“下次请你吃海鲜自助。”
“你个狗。”秋历骂骂咧咧,“连咨询费和精神损失费一起算。”
我很爽快:“成。那我现在……”
我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我接起来之后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然后低头看了看屏幕,语气有些不敢置信:“蓝山?”
“是啊,来机场接我呗?”
我结结巴巴地说好,然后撒丫子就往马路边上冲。临上出租车之前还不忘去便利店里买了把伞,最大的那种。然后我坐在车后排发呆,还没缓过神来,浑浑噩噩的。
蓝山回来的太突兀了,她甚至没和我提前打招呼,我好久没见她了,我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我成名前,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她放手让我去找阳晞,再然后我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翻身农奴把歌唱,而这只不过花了短短一个月,就天翻地覆什么东西都变了,简直让人欷歔。
我又想起前辈们说的话,红靠本领,爆红看命。
很奇怪的是,我离开蓝山的这点时间里过得没那么难熬,打开瓶颈期之后我彻底摆脱了社畜的状态,说得造作一点,工作填满了我的生活。可我接到蓝山电话的第一秒就开始犯怂,毫无由来的。
但我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美滋滋,在蓝山面前嘛,怂一点,我乐意。
历时一个小时以及耗费两百大洋之后我终于见到了蓝山,在春寒陡峭、飘着小雨的夜里。
她朝我伸出手,像一个月之前问我是否需要一个拥抱那样,等我过去。
我爱蓝山或者蓝山爱我根本就是温水煮青蛙的一件事,现在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又在心底慢慢慢慢地煮沸了,我要溺死或者烧死了,可我寸步难行,也插翅难逃。
蓝山抱我的时候怀里好温暖,她穿着高领的毛衣,把发尾烫卷了,看起来更短了点,也更成熟迷人。她说我怀里还有烤肉味,撇着嘴骂我不带她去吃,我靠,她简直无理取闹,但我只觉得她可爱,要不我怎么特贱呢,立马就回道:
“那我下次带你去吃,吃最好最贵的餐厅。”
“好啊。”蓝山说,表情忽然就没那么俏皮了,“我可能要在国内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嗯?”
“新的疗养院和我联络上了,说外婆的情况不太好。”
蓝山叹一口气,呼出的白气很快散了。我听蓝山一说这话,情绪就有些低沉下来了。我总是很容易因为蓝山的事胡思乱想又过分敏感,针还没扎到自己身上就叫疼。反而轮到蓝山揉揉我的头发说没事,就顺其自然吧。
我点点头说好,然后瞄到有一辆闪着“空车”字样的出租开过来,我往出走了几步去拦。蓝山本来就松垮垮搂着我,我这一挪她手臂就哧溜往我兜里去了。
我招手让车子停下,发现蓝山没跟过来。
我回头看她。
那盒拆封过的黑色香烟贴在她白净的脸颊边,上边的小恶魔冲我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