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空气被切割的声音从空中划过,带来一片远方延平城内的哀嚎。
躲过了第一波的弓箭的那些士兵还没有完全把心放下来,就感受到了死亡的再次降临。
弓箭齐射的时候,杀伤力和准头什么的甚至都不用去管。
只要是覆盖性质的射击,那股子死亡的威胁就已经是实打实的到来。
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飞蝗过境一般黑压压的一片,映照的延平城之中的西夏士兵的眼神一片的灰暗。
能够在第一波箭雨之中活下来的人不能说不幸运。
身边或者是像一开始在聊天的段延庆和校尉杨青那样头顶有着一个木头棚子,又或者是身边有着合适的掩体,这些幸运活下来的那些人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的抓着这些掩体或者是木板。
有人幸运就有人不幸,及时之间的差距也就只是一个几步的距离。
不过幸运之所以叫幸运,就是因为其的稀少的性质,当连续四轮的抛射下来之后,那从高空积蓄的力道想要穿透一块木板,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果然,在最后一轮箭雨洒落的时候,一些刺耳的惨叫声音就已经从这个延平城之中传出。
还有就是一些看着明显精壮一些的步卒,已经从一旁的偏门向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吕惠卿瞅着蜂拥而至的西夏步卒,砸吧了一下嘴巴,嘴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些鲜血的味道。
他突然有些想念京城里面的神机营弄出来的那种能够突然炸开的像是烟花一样的东西。
只是见了一次,他就挪不开了眼睛,但可惜那东西现在还没有摸清楚该怎么用,自从上次神机营被那火雷炸烂了个七七八八之后,这方面的研究也是被叫停了起来。
不过虽然如此,吕慧卿也是能知道那个东西对战争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只是可惜...
吕慧卿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也是叹了一口气。
如果那个东西真的能够投入战场的话,这些发射箭雨的时间,或许这个小小的银平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只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果,眼前虽然经过了几轮的抛射,但是真的战果,还是需要他们用人命去填。
此时是战场,吕惠卿片刻之后也是已经回过了神,对方的人已经有些零星的出现。
只是吕慧卿依旧老神在在的看着这所被箭雨快要炸扎成了刺猬的城市,嘴里也还是没有让人冲锋的意思。
吕慧卿站在战壕前边,手中刚刚的强弓已经被他扔到了一旁。肩膀上扛着一枝长刀,虽然西夏那边的方向也有零星的羽箭飞过来,总是被他轻易地躲开。
熊熊烈火升腾而起,一些简单制造的放着桐油的燃烧物也是扔了过来,一些倒霉的尸体直接被点燃,散发出的恶臭味让人忍不住掩鼻而走。
“大人!”
之前说话的那个小子似乎又是有些急了,只是也不敢再次去劝,只能这样干着急的看着吕慧卿。
吕慧卿身上的铠甲溃烂不堪,眼睛里的红色仿佛已经沁到了骨子里。
只是面对这个似乎已经摇摇欲坠的延平城,心中却还是没有丝毫的放松。
“大人,兄弟们都等的急了!”
这次不只是之前的那个上头的副手,其他的人也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吕惠卿看着这些人有些躁动的样子,心中也是暗暗有些发苦。
他还是来的太晚了,资历也还是太浅了。
之前的时候,吕慧卿短暂的把西夏人赶走,虽然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威望,但是他毕竟还是新掌权的皇帝直接平地提拔起来的人。
这些老兵,自然而然的对待自己也是没有什么完全的信任的。
换句话说,他的威望,快压不住了!
“再等等。”
吕慧卿咬了咬牙,甚至嘴角都带上了血丝。
“一会我先冲锋,你们都站在我的后面!”
吕慧卿并不是惧怕战斗,而是到现在位置,这些西夏人的底牌,却还是没有完全的暴露出来。
吕慧卿的身子埋得很低。
其他人听到吕慧卿说出身先士卒的话都时候,脸色虽然是有些惊讶,可是也没多说什么,似乎都默认了如此。
一个个的眼神也是都带着不同的心思,看着吕慧卿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不会等太久,把我的话传下去,只要在等这一会了!”
“...是。”
先锋左右营的几名将士都是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时候那种闹腾的样子。
他们明白刚刚吕慧卿的话的危险性,但是没有一个人去阻止,因为如果吕慧卿真的死了,那么能够接任这里的,大概率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位。
这比起一个出来乍到就站在他们头上的吕慧卿可是容易接受的多。
申时未过,延平城之前,中军前锋人马飞驰而过,普直门,北门,长庆门,七星门,正阳门,含毡门……除了几个小门之外,其他的门户全部都被吕慧卿带来的人给堵住,而后面也是大军压上。
漫天大雪飘飞,北风呼啸狂舞,悠扬而沉闷的号角声中,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音如同浓厚乌云下滚滚闷雷逼近。
大宋军六千,西夏军一万,就在这个地方打起来了拉锯战。
虽然明面上是大宋的兵少,可是经过了这么多轮箭雨的洗礼之后,这些聚集在延平城里面的人能够剩下多少的战力与心气,也是并不好说的事情。
吕慧卿立于阵前,距离对方弓箭射程不足十步,身后战马暴躁嘶鸣,刀山枪林耸立。身前硕大的铁槊充满了视觉压迫感。
……
延平城城中,校尉杨青的命令迟迟没有下来,只是也没有太多的骚乱。
之前一些出去的人,大都是一些刚入军的小兵苗子,看到身边前面还在说说笑笑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之后,也是直接心里崩溃了起来。
而一些已经经历了几次的人,则是明显的好了许多。
甚至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闲聊每天都会有,偶尔聊着聊着,就会发现加入军队之前听闻的某些东西,突然都变得有迹可循或有所图。
就像是那些在下海潮里出国潮里消失的人,或是凭空亡于江湖的人,现在想想,或其中也有一部分,其实是来了这里。
这次西夏举兵三十万,号称一百万,却是也是下足了本钱。
一个老兵油子的身边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男孩,甚至唇上的绒毛都还没有完全褪下。
一个矮小的草垛的后面,这两个身穿西夏铠甲的士兵有些无力的靠在一起,身边躺着几个没有躲得及被抛射的弓箭射成了筛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