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黑暗，本来挂在他们头上的那个巨大的太阳，这个时候也是被烟尘覆盖，从而变得有些隐隐约约了起来。
在吐蕃这里，天变得比起女人还要快。
之前的时候慕容复还有些不相信，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不信也是不太行了。
那些身后跟着他们的马穆罗部落众人似乎早已经见惯了这一切，面对着这样的天灾也是没有太过慌乱的感觉。
一群年轻的小伙子里面站了出来，再里面则是一些老人，然后是一些女子和一些小孩子。
不同年龄，不同的群体，一层包着一层。
在看到那些老人有些还站到了那些年轻人的前面的时候，鸠摩智的眼神也有些复杂了起来。
“他们这是在干嘛？”
慕容复眼中有些疑惑。
鸠摩智看了看身边的慕容复，眼神中露出几分无奈。
这个家伙有时候似乎懂的东西不少，可是有的时候却是连一些常识都不知道。
“这里已经快要接近戈壁滩，风沙是能把一个人活活憋死的。”
“这样抱团在一起，至少里面的人活下去的概率大一些！”
说着，鸠摩智也是看向了这群似乎有些迷茫，但是又顽强生存着的人。
这就是吐蕃，有时候会感觉这些人愚蠢到不可救药，有时候却是又能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人性的光辉。
“那这些老人？”
“这些老人可能是那些前面年轻人的父亲，又或者是自己感觉自己已经快死了，不愿意再浪费部族之中的粮食！”
鸠摩智解释到这里的时候，明显心情也是低落了许多。
在这样的一个部落之中，一个老人的价值或许真的没有粮食金贵。
不过他也没有去阻止这些人。
在这里生活的久了，他们都有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贸然改变，那么这个刚刚才没了头人的部落就可能会经历一场更大的挑战了。
一众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就像是慕容复曾经在书中看到了遇到了大火的蚂蚁一样。
他们分工明确，也认清了自己的价值，或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或者硬着这会昏暗的天空朝着前方推进着。
而在中间的那些孩子，眼神中或是带上了一些好奇，他们或许应该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天灾，一时间还不知道要这代表着什么。
而年级大上一些的孩子，似乎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天边的逐渐灰暗下去。
如果不是刚刚慕容复吃到了一嘴的沙子，慕容复还以为自己是在那个遍地绿树青山的南国又遭遇了一场暴雨。
在从大理和吐蕃交界的那个大山里面交叉穿梭的时候，慕容复就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天公易怒，瓢泼世人。
只是眼前这种黑风暴，却是明显的比起那些暴雨还要恐怖一些。
乌压压的云压了下来，慕容复能清楚的感受到一些沙子打在脸上的刺痛感觉。
一些细小的傻沙子附着在他们的衣服上，附着在褶皱里，让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平白就重了几十斤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鸠摩智也是把怀里一直抱着的小女孩放到了后面，然后把身上本就有些破旧的衣服撕下来了两条布带子，在手脚衣袖的位置扎好，随后就缓缓走到了前方。
“把袖口这些能进沙子的地方扎起来，不然风沙一灌，路是根本走不动的！”
慕容复眨了眨眼睛，也就像鸠摩智一样把这些地方扎了起来。
而他们身后的人，本来就几乎都是衣不蔽体，自然也不需要这样的一个动作。
一些男人的眼中似乎有些紧张，不过也有的人眼神中露出几分沉稳。
这是吐蕃公开的事情，每当这种天天灾到来的时候，挡在前面的一定是那些最健壮的人。
他们或许会死，或许不会！
风，起来了！
卷着沙子乌压压的逼近过来，遮天蔽日的像是一个魔鬼一样，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道狭窄的山谷，而两边的低矮的山丘绵延到了十里之外以后，就变得高耸入云。
像是一个个奇怪的骨头，每个山峰都带着锋利的骨刺一般。
山谷里的朔风极为猛烈，石块在日日夜夜的风沙吹动之下，变得光滑无比，风沙一卷就在原地不断翻转，就像是忽然间有了灵性。
他在后世之中来到过这里，那个时候这里已经从山谷变成了平地，远远的种着一些防风固沙的胡杨。
但是此时面前还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石片海洋。
千年的时间，让这里从山谷变成一片平地，最后成为戈壁滩的一部分。
沧海桑田世事变换，慕容复想让自己激动一些，但是却死活激动不起来。
满天的风沙压抑着他所有的感官，眼耳口鼻之中不断的被一些沙粒冲击着，慕容复他们也只能靠在一起，跟着前面的鸠摩智不断的走着。
进了大风口才知道真正的大风是个什么样子。
被绳子捆扎好的裤管，很快就像被充满气之后的泡泡服鼓了起来，全身冰冷！
他甚至能感受到细密的沙尘在裤管里不断地堆积，脸上蒙着刚刚从身上撕下去的布，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即便是如此，嘴里面依旧满是土腥味。
身边马的脑袋垂的低低的，它们没有骆驼的本事可以高高的扬起头，还能闭合自己的鼻孔和眼睛，只能有些烦乱的不断的要晃着脑袋。
慕容复顶着大风，艰难的给自己的坐骑的长脸上绑好棉布。它们大大的鼻孔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泥土，那是鼻涕和沙尘混合之后的产物。
每一匹马，每一个人都被一条绳子紧紧地连在一起，在这样能见度不到十米的大风天里，一旦走失，结果就是死亡，即便是走出一两百米，也是如此。
打头的鸠摩智双手合十，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而那些马穆罗部落的人，也抱在一起缓缓的移动着。
他们如今只能相信鸠摩智，也只有相信鸠摩智。
一阵似有似无的鬼哭声传了过来，这是大风在窄小的空间之中通过的时候产生的怪异声音。
但一些似乎已经走过一次这里的人，也在大风中狂欢起来，丝毫不管大风把沙子送进他们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