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冠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叼在了嘴里，正闷头找火柴，发现一个火苗已经凑了过来，本能性的吸了一口，等烟着了后，抬头对着李林讪笑道，“大兄弟，你也太客气了，搞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林发现几个人都在路口，赶忙指了指旁边的桥栏杆，示意往边上站一站，见孟冠雄挑着担子拉着正一边吸溜着大鼻涕一边嚼麻花的孟传英过来，好奇的道，“这丫头感冒了？”
孟冠雄叹气道，“好几天了，受了不少罪，今个才好一些，非闹着跟我赶集，我也就惯着她了。”
“姑娘惯着点，应该的。”
李林见他与钱长江腾云驾雾，也忍不住点着了一根。
“我家啊，三个小子，就这一个姑娘，”
孟冠雄咧嘴笑道，“也是最操心的一个，打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跑卫生室吃药，家里有荤腥也捡着她喂。”
“确实瘦了点，要多吃，吃好些。”
李林没有多惊讶，跟被他逼迫的大儿子李斌不一样，她这大媳妇就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才立志学医的，一心钻研，他大儿子才混了个主治，他这大儿媳妇已经是小儿外科主任了。
到他重生前，孟传英还唠叨要去国外深造什么的。
他大老林自然一百个不愿意。
他这大儿媳妇太优秀了！
他都替他大儿子担心！
只有程玉梅这傻娘们一个劲的支持，说什么：给你们这些臭老爷们洗衣服做饭才叫好是吧！
李林当时就气的牙痒痒，臭娘们，头发长，见识短。
“你们这是买东西？
今个街上人多，你们要是想买什么，得抓紧咯，不然全是人家挑剩下的，”
孟冠雄牵着闺女的手，发现非常冰凉，赶忙蹲下身子，把遮盖住姑娘鞋面的大袄下摆又给紧了紧，“不让你出来，非要出来，知道冷了吧。”
“爸，俺不冷。”
大袄袖子又长又厚，孟传英想把手露出来吃麻花，异常费力，但是依然乐此不疲。
“我们不着急买，这街面都是认识的，一早就让他们留了，直接去拿就行，”
李林看着这大儿媳，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大儿媳小时候是真可爱！
怎么大了，就变得那么讨人嫌呢？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淘气着呢。”
孟冠雄见李林还是不肯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哟，你不会大老远来这里买菜吧？”
李林这会才有功夫打量孟冠雄的担子。
一个扁担，两头箩筐，都铺了稻草，一头放着两条五花肉、一堆土豆，一头放着两件旧衣服。
“这是家里杀的猪，这个街比丁集好卖一些，我就过来了，”
孟冠雄拒绝了钱长江递过来的烟，“兄弟，不抽了，嗓子冒烟了。”
李林心下其实明白。
这是故意背着熟人。
亲戚朋友遇到你卖肉，跟你说，下回给钱，你是赊账还是不赊？
赊吧，谁知道你猴年马月给，说不定就忘了。
更何况，自己也缺钱过年。
不赊吧，容易得罪人。
干脆就跑远点卖。
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也就后面条件好了，才敢放心大胆在家里杀猪，找亲戚朋友吃杀猪菜。
有面啊！
“那这是没卖完的？
我给你包圆了。”
李林没去拆穿他。
这年头，谁过得容易啊！
没点小心眼，过不下去的。
这方圆十里地，有资格耍阔气的的，没几个人。
其中还包括他大老林和钱长江，老丈人一家子。
哪怕是从钱长江这里拿了钱去市里承包食堂，整天人五人六的黄博文也只是穷大方。
“那不沾.....”
孟冠雄跟李林不熟，不敢担这个人情。
再说，他也不需要人同情。
“我反正是要买肉的。”
李林刚说完，钱长江都掏出来了二十块钱，然后也没用上称，直接把箩筐里的肉倒进自己手里编织袋里了。
这是他钱长江在岔路镇的排面！
买东西从来不问价！
丢完钱，拿完东西就走。
只有自己吃亏的份。
别人肯定是说不出一句瘪犊子话，偷着乐吧。
“哎呀，多了，多了，用不了这么多，统共都没十五斤肉。”
钱长江已经把肉装进袋子里了，孟冠雄还能说什么？
但是不能多收钱。
“多大个事，”
钱长江倒是不明白李林为什么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孟冠雄这么好，但是大林看得上的，肯定不是怂人，自己不能差事，“以后认识了，就都是兄弟。”
“那......”
孟冠雄有点不知所措。
心里其实有点忐忑。
他一个老农民，没钱没势，对面这两个大傻个，是不是热情的过分了？
图什么啊？
他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指望他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他知道的，已经有很多人上过这种当了。
开始对你好，让你欠下人情，后面让你做什么事，你能说个不字吗？
“行了，老哥，不跟你多说了，回见。”
李林见孟冠雄不信任他，也就没再多说了。
街市。
一群穿着破旧袄子的挤在一起，商贩的吆喝声，娘们的讨价还价声，孩子们的哭声。
苦难与煎熬中，居然也有那么一丝热闹劲。
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就春节这么几天敢花钱吃点好的，买件新衣服。
李林看的难受，只让钱长江进去了，自己蹲在路口，抽着烟。
年三十晚上，一张桌子，李林陪着李国福老两口干巴巴的坐着，还剩下一个空座。
“你也不知道把你小弟带回来。”
这句话，唐桂花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李林听得很是烦躁。
跟他老子碰了几杯酒后，夹了两口菜，直接就下桌了。
老婆孩子不在边上，这年过得没什么意思。
刚泡上茶，村里的孩子就来拜年了，袄子外面是个单褂，上面是大大的口袋，李林拿着瓜子、奶糖等全给塞满了。
“好甜哦.....”
吴驼子的养女吴丽把黑黑的一块糖果塞进嘴里，兴奋的眼睛睁得老大。
“这叫巧克力。”
李林从首都带回来的，因为天冷，始终没有化，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