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这些桐油运到哪里？
会不会太远？”
他也是服他老丈人了，居然运到哪里都不问，不但直接应下来了，还发挥了“老好人”精神，自主降价！
小姑娘笑着道，“大哥，送到乌龙码头。”
“......”
李林立马就不淡定了，“姑娘，那有五里地呢！”
院子里的桐油木桶，他随便数了数，至少有二十多个！
每个至少百十斤重，双手搂不过来。
板车比较窄，再怎么放，撑死也就放五个！
来回跑上几趟，今天啥也不用干了！
小姑娘板着脸道，“大哥，这都说好的，你们不能变卦吧？”
“老汉说话算数，今天一定给你拉完，”
程百旺脸色涨红，对着李林道，“别磨叽了，管它多远，赶紧拉完就是了。”
“爸，你等会，我没说不干，”
李林拦住了暴躁的老丈人，对着小姑娘道，“姑娘，咱们肯定给你拉完，还是那个价，你看看能不能再给我们借辆板车，我们早点给你拉完，你也省事是不是？”
小姑娘笑着道，“我们这有三轮车，你们会蹬不？”
李林道，“那没问题，三轮车也能放几个，你最好找绳子，我们绑紧一点，省的半路上掉下来，我们也赔不起。”
“中！”
小姑娘指着旁边的一个仓房道，“那边有三轮车，有绳子，你们过去就行了。”
李林没有犹豫，直接过去把三轮车推了出来，连同板车，用绳子一起绑了十一个油桶。
三个人在小姑娘和一个中年汉子的监督下，走一路，歇一路，到了乌龙码头。
淮滨眼前没有像样的公路，唯一能称道的就是水运了。
背靠淮河，附近的乌龙码头是豫省最大的水运码头，联通皖、鄂、苏，所以江面上漂的船只不是只有豫省本地的，还有皖北的齐头帮、孝感的江帮。
鱼龙混杂。
所以，这座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就是码头了。
到了地方，三个人扛着百十斤重的油桶，慢慢给挪腾到木船上。
李林看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船老板，没有一点轻视。
任谁也想不到，十几年之后，这些船老板赌钱都是用皮尺量。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着要不要买艘船，吃水上饭。
可仔细再一想，又直接熄了念头。
还是自己的老观念：隔行如隔山，做熟不做生。
这船运生意，看着简单，实际上复杂着呢。
搞的不好，就得让人丢下河喂王八。
论比狠，淮河两岸，谁怕谁啊?
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没地说理。
到下晚太阳落山的时候，三个人才把所有的油桶运完。
各个筋疲力尽，拿着五块钱，路过焐房把小鸡崽子带回家到了。
程玉梅看着小鸡崽子高兴地不得了，一个劲问多少钱买的。
“一毛二一个....”
李林瘫靠在墙上，浑身无力。
“咱们街里才一毛....”
程玉梅一边嘟哝着一边给小鸡喂米饭，转过头，见程百旺眼神涣散，很是紧张的摸着他的额头，“爸，你哪里不舒服了？”
“没事，饭做了吗？”
程百旺直起身来，强撑着问道。
程玉梅道，“哟，你们肯定饿了，俺这就做饭。”
程百旺叹气道，“今天俺这算是说错话了。”
“爸，没事，下次注意着点就是了，”
李林看着他老丈人这强撑的样子，想笑没笑出来，搬油桶的时候，他老丈人毫不惜力，一个人搬的比他和钱长江加一起还多，把下晚拿到的钱递过去，“你今天干得多，你拿两块，我跟长江一人一口半。”
程百旺摆手道，“不行，俺说好是给你们帮忙的，哪里能要你们钱。”
“你别客气了，你干的比我们多了去了，”
李林笑着道，“你要是不拿着，我现在就再去杀只老母鸡去，省的咱爷俩在这里瞎掰扯。”
“中，那俺先拿着，”
程百旺有气无力的道，“今天都怪俺犯迷糊，没问清楚，人家给二十块钱没要，害的少赚了这么多。”
程玉梅听见这话，又从厨房探出脑袋，不解的道，“你们说来说去，俺都没听明白，一会五块，一会二十，到底怎么回事？”
“都是俺的错，”
程百旺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不该自己自作主张的，反倒让他俩跟着倒霉了。”
“多大个事，”
李林满不在乎的道，“再说句实话，五块钱也不算少了！”
钱长江点点头道，“确实是，俺们前些日子给人搬家，累成那样，统共也就三块钱。”
“爸，你啊，就是太实诚了。”
程玉梅笑着道，“你啊。
躺一会，等吃饭的时候我喊你。”
程百旺对李林道，“明天俺再陪你们忙一天，帮你们把这损失找补回来。”
李林道，“爸，你年龄大了，就在家多休息着吧，我跟长江两个人可以的。”
“俺年龄大？”
程百旺不服气的道，“俺干的可都比你们多！”
“中！”
李林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晚上，三个人又喝了一瓶散酒。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
依然蹲在街口。
站在他们面前的居然还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大爷，大哥，我今天再给你们二十块钱，你们不会再反对了吧？”
小姑娘笑盈盈的问。
李林见他老丈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话道，“这次可没有那么傻了，还是搬油桶？”
小姑娘点点头道，“是，不过，这次不诓你们，有三十二桶，你们做不？”
李林好奇的道，“你们家哪怕是单独请人，一个月也要不了几个钱吧？
何必请我们呢？”
小姑娘道，“雇工，那是资本家才干的事情，我们是个体经营户，肯定不干这种事情！”
李林不屑的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
小姑娘捋了捋头上的刘海，继续道，“就是想做资本家，我们也有心无力，我们家货不稳定，今天有，明天没的，请上几个人，一个月就得百十块钱，还得管吃喝拉撒，都不够操心的。
大爷，大哥，你们实诚，我想找你们不会有错的。”
“中，”
李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走吧。”
就这样，三个人又搬了一天的油桶，腰酸背痛。
但是，各个神采奕奕。
走到路口供销社的时候，李林进去买了一斤肉，二斤散酒。
程百旺破天荒的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