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循声察去,见那出言喝止娄秉的,六随的少年道人。
他着一袭锦绣,头戴玉梁冠,只单从装扮卖相上看,倒是不凡而娄秉见是此人出来喝止,面上神色倒也不意外,只冷笑一声“孙,今番可是大比时候,上宗的上真长老、四院同门皆雅集而此,哪能容你放肆?
还不速速退去,勿要在此丢人现眼了!
那脚踏飞蛇,为灵犀、蛟马所拱卫的孙谟闻言摇摇头,反唇相讥:“放肆?若容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窃取大座,成了十大弟子,那才是真个丢人现眼!便是传到外间,也是叫玄门同道看了笑话!”
一句说完,孙谟也不多言什么,只掐诀将一口布袋唤出,又放出数十异种虎豹来,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攻势,直指玉台上的娄秉。
而见此幕,娄秉脸上也并无什么动容之色,只叹了一声“造化天定,自是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
孙,你既连这一点都是看不透,还执迷不悟,屡屡纠缠不休,那为兄便也再难留手!”
娄秉摇摇头,便从玉台上飞跃而下,踏空而来他每行出一步,脚下便有一道浊黄光华生起,灵动绕身流转,闪闪烁烁,来来往往那股厚重深广之蕴。
简直若一座巍峨古岳徐徐压将过来!
动作并不算迅快,却是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骇然之感仿是注定要那被那力道碾成碎末齑粉,逃脱不得!
“葆光显妙真经?”
陈珩见那娄秉的一举一动,都似与地脉相合,浑厚古朴,沉凝至极,又有道道浊黄绕身旋飞脑中略一思忖,便也是猜得了他这门玄功的来头。
《葆光显妙真经》乃是玉宸四院中,一门来头甚大的土属玄功其相传是自二十五正法当中的《坤舆宝》简化而来,极是不凡而一旦将之修炼有成,非仅可以稳固道基,助长真炁,还可被动淬炼筋骨皮膜精纯血气。
即便不刻意修行肉身成圣类的神通随着这道行提升。
体魄血气,也远要比寻常同境中人,更厉害不知凡几!
可以说除了修行进境稍慢一些,并需一些珍贵的土属灵材来做添力外这门《葆光显妙真经》不愧为《坤舆宝箓》的简本!
得了这门玉宸正法的不少神韵!
而即便在玉宸四院当中,欲从院中上师处换取《葆光显妙真经》,也不是什么易除了花费大量功德之外,也是需经上师考校过功行之后,才能成功得手这门玄功而此时,仅是几步之间,见娄秉的气机便浑厚坚凝,有若实质与娄秉放对的孙谟也是知晓厉害,不敢让他继续再蓄势,忙打了个手势,便将一群灵宠都招呼了上去须臾之间。
只见灵犀吐浪、蛟马喷烟。
一群虎豹翻云踏风而起,马泱泱足有百余数,齐朝看娄秉杀去“看来这几年间,倒是长进了不少…”
娄秉心下暗道,将玄功拿动,那些绕身旋飞的浊黄光华便并在一处,环成一片浩浩荡荡的巨幕,若几堵城墙将身圈住。
任凭孙谟养的灵宠如何使力卖命,都是冲撞不开。
一时之间。
场面便有些陷入僵局之势而此时远处峰头上自一旁沈澄的言语中,陈珩也是知晓了娄秉和孙谟间的恩怨。
据说这两人本是至交好友,在一次院外斩魔,赚取功德时候,却侥幸入人洞府,并误打误撞,破开了已松动过大半的法阵。
那口前人洞府中并无太多珍贵遗物,且剩下的物什,也早已被光阴消磨。
唯剩一枚可以脱胎换骨,洗练资质的二相丹还完好丹药仅有一枚。
人却有两位。
总不能将它剖开,一人一半为这二相丹缘故,听闻孙道和类秉便是狠头了一场,还是类秉依靠背后偷袭,堪堪胜过一招,险些杀了孙谟。
最终服丹入腹,志得意满离了那处洞府。
而孙先前曾对类秉施恩不少,却被背后突兀一击差点丧命,自也心下愤然,认定娄秉便那是那卖友之辈。
从此处处与他作对,誓不甘休。
不过自从吞服了那枚两相丹,洗练过资质后娄秉便也改换门庭,投靠去世族一方,成了赤朔刘氏暗中的门客。
娄秉有这一层身份后,饶是孙谟如何怒发冲冠,但也终究势单力薄,奈何不得只能眼看着自己与他一点点拉开距离来。
不过如今这景状“娄秉先是服食二相丹,后又为赤朔刘氏门客,得其资助,如今孙谟却是能与他短暂相抗了,修为也并未落下?”
陈珩看着远处云中的激烈战局,心下了然。
孙谟所蒙的那群灵宠倒是有些意思,最次也是可比拟紫府高功而灵犀和蛟马,其周身气机,更是如若洞玄三重修士般,又厉害一筹能够一气豢养出如此之多的灵宠,与它们结下精元血契,并令其组成玄奥战阵来攻杀应敌。
这孙谟倒也不是個等闲之辈“看来,是上宗的长老在孙谟身上下注,要同世族打对台了?”
陈珩一笑,问道“家师此举,也不过一手闲棋罢了,远谈不上什么下注。”
沈澄闻言叹了口气:“孙谟此人终究心性不定,失了沉稳若是今日他胜了娄秉,纵使没能坐稳十大弟子之位,此战过后,我也是要多个师弟了,但若是败了…
话到这时沈澄声音止住,只微微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陈珩脸上若有所思,这十大弟子的席位,非仅是牵扯到日后修道前程,在大幕背后,却也同样是藏着世族和宗派之间的一番暗中博弈谁胜谁负哪一方又是大比魁首。
这隐隐,也是干系到双方的颜面之争“只可惜,对上如今娄秉,孙谟却是难有胜算。”
陈珩看着远远云中,心下暗道。
而几乎在下一瞬,眼见久战难克的孙谟终是不耐。
他嘴里念念有词,忽得掐了个法决,指间便生出一团熊熊燃烧的九色火焰,化道彩光飞出,朝类丢面目杀去而九色火与娄秉的那浊黄光华一交击,竟是传开裂帛也似的清脆声响。
那在百余灵宠发狠搏命攻杀下,依是岿然不动的浊黄光华,此刻竟瞬得支离破码九色火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面带惊愕的娄秉吞没其中只闻一声短促的惨呼,娄秉便跌落云头,不住得在尘埃里翻身挣扎,姿态狼狈见得此幕齐云山中有几名修士不禁面色一变。
而远处那群观战之人中,更是爆出阵阵惊呼声音,几乎人人目光闪烁,大为震“这是九凤破元罡斗?”
龙首飞舟处。
抱着涂山宁宁的姜道怜微微蹙眉,轻声开口道“什么?什么?”
本是满脸无精打采的涂山宁宁忽得两只耳朵一竖,微微来了兴致“什么东西?”
“九凤破元罡斗,这是玉宸派的一桩出名秘法,丹元之精,九色神凤,鼓翼奋威,导达天路……那孙谟虽还未将此法炼得至境,但也有几分模样了差道怜随口应道,眸中也是缓缓浮出一丝疑惑九凤破元罡斗虽是厉害,但对真炁也同样损耗不小,只可当做一锤定音的手段来使用。
而孙谟能有机缘习得此法,娄秉却也并非无名之辈其人乃是四院的老牌炼师,向来手段厉害,没道理会败得如此轻易就在姜道怜疑惑时候。
齐山云处,在短暂的狂喜过后,孙谟也是终将心神按定,察得了不过未等他上前探查,脑后却忽有一股狂猛劲风袭至,纵使下意识将身子一偏还是被擦到了左臂,立时护身法衣连着一大块血肉,都轰然是粉碎痛得孙谟眼前一黑,脚下也是不禁跟跄而他虽是受创,但毕竟斗法经验还在,强将翻腾的气血定住,拿出几件符器朝背后突然出现的娄秉打去,又忙口中诵咒,将灵宠召回护身。
“就这等能耐?你不知在修行了《葆光显妙真经》后,就算不用道法,只单是身”
娄秉冷笑一声,拿出一根伏魔大棍来,轻松将打来的符器一个接一个劈开打落,面带煞气:“我也可以比拟武道的那些中人之姿!”
火星闪耀明灭!
金铁交鸣的爆音不绝于耳眼见娄秉将伏魔大棍舞得风雨不透,如铁桶一般,没有一方符器能够近得他周身,孙谟瞳孔不禁一缩。
趁着符器拖延的这几息功夫,那些灵宠也是及时赶来却孰料娄秉忽吐出一股黄烟,变化为浊流滚滚,竟是一气分隔了长空,将那些灵宠都拦在了另一侧!
而此时因不断用心识去掌控灵宠,又是发出了那道九凤破元罡斗,孙谟已经心神损了不少,面上微露疲色,见娄秉忽纵身暴起,猛跳出符器夹攻,高高腾至虚天处旋即一棍扬起便朝着自己头颅狠狠挥落!
孙谟大惊失色,但也只能匆匆扯出一团清气,护在面门罡云崩散,气流滚滚破碎,发出尖锐的啸鸣声音这一棍落下便近乎是无物可以阻拦!
而下一瞬却无什么爆响声音传开。
只是伏魔大棍在孙谟头颅往上三尺之处,被一股莫名力道稳稳定住,寸进不能此时,一直便眼目端坐云中的邹长老眼皮一抬,道:“娄秉,此局是你胜了,回去罢。”
这话一出便是彻底定了输赢。
娄秉淡淡瞥了一眼心神不定的孙谟,也不多言什么,只收了大棍,纵起一道黄,便又回了第十只玉台上面“以此人本事,还并未尽全力,若放在往届,去争八席或七席都不无可能,今番倒是求稳了沈澄目光凝重,低声道了一句此时,一座峰头处,忽有一个穿水火法衣的道人大笑拍掌“彩!彩!娄秉师弟,倒是恭喜了!
自此之后,便是迈入了长生大道门户,你便是真真切切的我辈中人!
“刘成师兄言重了,不过是暂居未席罢了,怎当得如何?”
本是志得意满的娄秉听得这话,脸上骄色倏尔敛去,谦和行了一礼,言道而那穿水火法衣的刘成也不回避,坦然受了这一礼,只微微颔首“那穿水火法衣的刘成是白商院弟子,他同萧修静、刘观、谢容昭、司马坦这几人,皆是世族的老牌炼师了,声名不小个个都并非是等闲之辈,要更胜过类秉数筹!”
沈澄对陈珩传音提点道:“师弟对上这几位,切不好大意,还是应小心为上!”
萧修静和刘观陈珩之前都已见过,并不算陌生至于谢容昭和司马坦陈珩顺着沈澄的视线看去。
只见前者是一个冰肌玉骨的美貌女子,气度端华,若深谷桃花至于后者司马坦,却是一个瘦小的黄脸童子,在司马坦身旁,还站着一个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高大男子。
据沈澄传音告知,那男子正是司马坦的胞弟司马显,虽声名不及其兄,却也同样手段不俗,曾轻松胜过沈洺。
这一届的四院大比不比寻常因和立子、石佑和卫道福这三人缘故有感竞争激烈不少四院弟子皆是熄了心思,将机会放在下一届,并不入场而入山时候的考核同以往相较,也是更加酷烈。
如今站在这齐云山上的四院弟子虽还尚是不到半百之数,却个个手段高强,分量不轻!
若是放在南域那等穷土,此间弟子随意一个出手,皆可横扫一片同境修士了,绝非等闲之辈而此刻,待得娄秉调息完毕后,又有一人上前战他,却也同样干脆败下阵来,只能叹息而走。
第九席、第八席、第七席人来人往,烟起烟消随着时日一点点推移,玉台上已是稳稳站着了四人,而此时的齐云山峰头,还留在此地的,却已是不到二十同先前的半百之数比起,足足少了泰半,可见捕杀之酷烈这时,沈澄忽长笑一声,对陈珩道“师弟,我便先去一步了!”
“祝师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陈珩同样一笑,道两人打了个稽首为礼后,沈澄也不犹豫什么,袖袍一动,便冲天飞起,而几乎同时,萧修静也是脚踏玉烟,从峰头上起身他与沈澄隔空对视一眼,却皆是默契,眸光淡淡一分,并不对上而是一人选了第六席,一人却选了第五席便在场中气氛愈发压抑紧张,暗潮涌动之际。八壹中文網
四角方位处的星宫东位处,一个端坐殿中玉床上老者忽微微一笑他看向西位宫阙,叹了一声,传音道:霍谧师兄,左右也是无事,不妨我等来猜猜,立个赌约这一届的十大弟子魁首,究意会被何人取了去?